文暄妍看着姥姥一顿摆事实讲道理,让爷爷奶奶哑口无言,心里的欢喜就不用提了。不过姥姥可没欺负人,她只是说妈妈现在这状况得去县里医院看看,这来回折腾也麻烦,眼瞅着过一个多月就该生了,养好身子最重要不是。爷爷奶奶本就大字不识,再被姥姥一堆话杵在这,不答应怎么办。况且姥姥所言不虚,妈妈的身子一直不见好,他们也是着急的。
爷爷一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老头,他生在旧时代,接受了旧时代的思想观念,纵使自己家穷的除了西北风喜欢来光顾,连老鼠都嫌没油水,他依然一副为我独尊的派头。在家里除了下下地干干活,就是欺压女性,奶奶就不必说了,她也是旧时代的典型例子,就算是爷爷要打他估计也会无条件受着,不过这一点爷爷倒是没做过,还算不错的。他没事就训训奶奶,训训小姑,给几个媳妇脸色看看,反正家里的女人谁也不敢或者不愿意触怒他。文暄妍长大后的日子里,奶奶已经不在了,家里的媳妇还是一样哄着爷爷,谁也不想跟一个爷爷这样什么都不吝的人多做纠缠,到最后还不是害的自己一身骚。
现在看着爷爷在姥姥面前有话不敢说的样子,文暄妍心里一阵心花怒放。其实这样不对,但是妈妈能过几天好日子,文暄妍觉得自己做个坏人也没什么。
奶奶眼里流露出的认同多一些,身为女人更能理解女人的难处,这也是人之常情。
第二天,折腾了一路,大姨和二舅才把妈妈给弄回姥姥家,一上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因为妈妈怀着孕,同时还病倒了,大姨和二舅弄了辆三轮车来接她,本来妈妈说自己能骑车,大姨一见她那脸色,说啥也不让。这三轮车本来也不快,村里路还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二舅十分小心的蹬着车,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文暄妍直想把自己的车开来,那样不到30分钟就能平平稳稳的到姥姥家,几位长辈不用累、不用晒、不用出汗,多好!
不过一踏进姥姥家的小院子,这一切劳累都值得了。
看姥姥的样子,应该已经坐着小竹椅子在院里晒半天太阳了,二舅妈在旁边陪着,一看大姨和二舅进来,二舅妈立刻起身,“五妹!”这叫的是妈妈,然后对姥姥说一句“妈,五妹他们回来了。”二舅妈一边激动的喊,一边赶紧迎上妈妈几个人。
姥姥就镇定多了,脸上爬上一丝微笑,很快又敛去,说“老二媳妇,你慢点,你说你着什么急?回来就好!”
大姨、二舅和妈妈都先跟姥姥打过招呼,再跟二舅妈说说笑笑。
二舅看着二舅妈,嗔怪的说“你这大呼小叫的,丢人不!”
大姨在旁边扒拉二舅一下,说“我们姐妹亲,亲还不行啊!你,赶紧的停好车。”
妈妈看着眼前的兄弟姐妹,脸上露出最近都看不到的笑容。
二舅妈和大姨先半搀半扶的把妈妈弄进姥姥的房间,姥姥没跟着进去,她抬头看看天,在看看自己的小院子,自言自语道“今天天儿真好!”
文暄妍也没进房,她蹲在姥姥旁边,特开心特兴奋的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院子。
姥姥的院子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主房坐南朝北,也是两进,每进有三间房。东边这一进是姥姥住的,门开在中厅上,进去之后左右两间房,姥姥住在西边这一间,厅被隔开南北两间,里面是厨房;西边这一进是二舅一家在住,跟姥姥这一进同样格局,二舅和二舅妈住东边这间,他们的儿子二表哥住西边那间。院子里还有东西两处厢房,都是三间,分别租给李叔一家和张姨一家。这时候还没周末休息的说法,况且今天也不是周末,所以还没见到李叔和张姨。
院门开在东墙最南头,进来正对一面影背墙,上面画的应该是花开富贵这类的画,不过时间挺久了已经看不太清。影背墙前正对门口的地上种着几株粗壮的葡萄藤,现在葡萄叶已经长很多了,顺着影背上拉的绳子和搭的架子一直往西爬去。影背后面是一排用当时那种镂空花砖围起来的地方。紧靠着影背的是家里的大狗阿黄,那个时候谁给狗起什么好名字啊,因为阿黄来的时候毛是黄色的,所以就叫做阿黄了。阿黄有自己的一个小棚子,还有一片能活动的区域,每次大门有动静,阿黄都会十分尽职尽责的狂喊几声,当然家里人回来是不叫的。他的头顶就是葡萄架,一到夏天就成了天然的遮阳棚,在下面呆着遮太阳,下小雨也不怕。多美。阿黄的西面现在还是一块小菜地,种了常吃的小葱啊,韭菜啊之类的菜。
紧挨主房的南面这一排是小花园,以两个屋门为左右边界,定投都是各栽了一棵葡萄树,枝叶一直爬到房顶上去,两棵葡萄中间是好多五颜六色的花,有的直接种在地面上,有的放在花架上面,能叫出来名字的有凤仙花,四叶草,掐不死,月季,其他的文暄妍也不知道了,总之这一排的花都长得特别好,是她小时候的乐园。有时候家里的猫咪们还会急匆匆跑到这一群花草中,翻腾着找着什么吃下去,然后跑到一边“阿欧阿欧”地再吐出来,然后又活蹦乱跳的走啦。姥姥说这是猫咪的胃里不舒服了,要吃些草,促使自己吐出那些不舒服的东西,然后就好啦!所以说自然界里的动物都有自己独特的智慧,真的都是可爱的小生灵呢!
院子中间一大片空地留了一圈四方形的路,中间那一块方形的地面被蔬菜、无花果树和花花草草们瓜分了,无花果树在最东边,特别大,比文暄妍都高了,现在这个时间正开满了绿色的小花,有些着急的小无花果都冒出个头来了。以前文暄妍可不知道这无花果会开花,不是叫无花果啊,肯定不开花的啊。结果被妈妈领到真正的无花果前观察了好多次,看到那一簇一簇的小绿花掩映在肥大的绿叶下时,文暄妍只想问,为啥给人家起个如此不符合事实的名字?妈妈说,花是绿色的不容易被发现,才被像你一样不仔细看的人叫无花果啊。无花果旁边是一棵还挺孱弱的银杏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杈,上面小扇子一样的叶子还没那么繁盛,但就是好看。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围着两棵树地下是一堆的花花草草,也不知都是些什么,可能好多是不知哪阵风带来的花籽草籽就这么扎下了根,隔不多久就发芽出来,跟兄弟姐妹们一起跳起舞来。文暄妍小时候跟一帮兄弟姐妹可没少在这瞎折腾。菜地在西边,有西红柿、黄瓜、茄子、辣椒,每种都有几棵,不多但隔三差五就能吃到自己家种出来的果子,那感觉可美可美了。菜地和花的中间有一小块地方,被人踩出来的小路,因为那里安着自来水管,这东西可是才有不久,宝贝着哩。
文暄妍把头靠在姥姥竹椅的扶手上,闻着院子里各种植物散发出的香气随着微风吹拂混合在一起,看着眼前的岁月静好的样子,感觉自己仿佛都圆满了。
这时听到二舅妈喊姥姥“妈,进来吃饭吧,都弄好啦。”那声音是快活的。
进了屋,桌子就摆在姥姥床前,一箱姥姥吃饭都是在自己床边,虽然对于很多家庭来说不可接受,但是文暄妍就是觉得,这样特别有家庭的感觉。妈妈和姥姥坐在床上,大姨、二舅和二舅妈就搬了板凳在旁边坐下,这一桌子可丰盛啦,菠菜炒蛋,西红柿炒蛋,木须肉,炖牛肉,一摞油亮亮的烙饼,洗干净的小葱也放在盘子里,还有一碟子豆瓣酱。看到烙饼大酱卷小葱,文暄妍的口水都要滴出来了,小时候她有记忆之后第一次吃这个就是在姥姥家,姥姥吃的那么香!文暄妍也照着姥姥的做法,把酱抹在饼的一面,然后把小葱掰成跟饼差不多长的小截摆在饼的中间,左右的饼卷过来,掐住中间一大口咬下去,那滋味,开始葱的味道有点呛,但随着酱和饼跟葱味中和之后,只剩满足了。文暄妍一次就被这个原始的又无从反抗的味道吸引住,可是长大后因为吃了葱会有口气,她也渐渐的不这样吃了。再看到这熟悉的吃法,真的让人忍不住垂涎三尺。
一顿饭大家说说笑笑就这样飞快的过去了。大姨和二舅、二舅妈还都有工作,吃完饭就各自张罗着上班去。妈妈回到姥姥的小院,仿佛一下子精神多了,脸色也红润了,说话也有力气了,下午小睡了一会到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晚上还张罗起做饭来。
总之,一切都慢慢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