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这一天，小文暄妍出生了。

因为营长爱人的帮忙，一切都很顺利。小文暄妍天天都很懒，除了吃就是睡，文暄妍看着她那张皱巴巴的脸，心里嫌弃道“怎么就这么难看呢？”

“你说谁难看？”小文暄妍仿佛被她打扰道，语气里全是不满。

“说你啊！”

“说的你好看似的！”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讨人喜欢呢？”

“哼哼，关你屁事！”

文暄妍仿佛看到小小的自己翻着大大的白眼，一脸不屑的样子，气得直跳脚。“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是谁天天陪你说话聊天解闷的，啊，你就这样对我？”

“哼！”最后发出一声鄙视的鼻音，小文暄妍又沉沉睡去。

这简直是丢人到家了，自己竟然被个刚出生、长的丑橘一样的小婴儿给怼了！等等，这怎么说，是我自己怼了我自己，O-M-G！简直要疯。再等等---我以前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吗？这才是原始的我吗？那---还挺有趣的！文暄妍立马把被怼的不快乐抛诸脑后，转而为自己的“开朗”心花怒放起来。

在文暄妍这么多年里，很多时候她不能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事、说话，她以为自己就应该是那个样子，可是现在看着小小的婴孩，才知道，这才是自己该有的样子。

当文暄妍美滋滋的走到妈妈病房里的时候，看到的是妈妈的满面愁容，立刻心情也不再灿烂。自己是个女孩子，爸爸会怎么说，爷爷会怎么做，二姑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又会捣什么乱，接下来将要面对的一切都让妈妈很忐忑吧。

妈妈正靠着两个枕头，头稍微抬起，眼神有点呆滞，满是不安，双手绞来绞去。爸爸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手里抱着一杯水，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没有说话。看这气氛，总归应该不是笑吟吟的。两个人之间很沉默。

文暄妍靠在墙边，冷眼旁观，不就因为自己是个女孩啊，哼，嘴里说的生男生女都一样，现在真生了女孩，还不是没法接受，口是心非，都是骗子！

最终还是妈妈先开口了，她眼眶有点红，声音很轻“你---很失望吗？”

“没有没有，你别乱想，我们部队里也一直说生男生女都一样……”爸爸连忙抬起头，安慰着母亲，但他的神情出卖了他。在妈妈的注视下，爸爸的声音渐渐弱下来，很明显，这样的安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那是宣传，你的心里能不在意吗？”妈妈看懂了爸爸的表情，淡淡的说。

爸爸那瘦长的脸上表情出现了一丝的凝固，安静了几秒，“孩子都已经生下来了，担心这些做什么呢？女孩做姐姐也好，可以照顾小的，咱们还有的是时间，再生就是了。”自我安慰也是好的，总不能把孩子扔了吧。

果然，爸爸也是希望生儿子的，文暄妍抱着胳膊想，这也难怪，爸爸是家里老大，想要个儿子无可厚非，这个年代，不都是这样吗！可怜的我呀，只是你们谁都没想到以后会出台一个叫独生子女的政策，你们啊只能有我这一个女儿了！

妈妈顺从的点点头，“你是老大，家里肯定想要个儿子，爸妈也一直盼望着生个儿子，还找人看过，不知这次回去要怎样失望了。”说不担忧是假的，这一家子人都盯着妈妈的肚皮，不知道回去之后会掀起怎样的风浪了。

“爸妈……不用担心他们，等我考上大学，升了职，你就能跟着我出来了，他们爱说什么就说吧。”爸爸拉着妈妈的手说，“只是要苦了你，回去得小心伺候一阵子了。”

妈妈看爸爸还是在意自己的，语气也缓和下来“我不怕，只要你心里理解我就好。到时候咱们好好在一起过日子那就最好不过了。说实话，这几年你不着家，我一个人在爸妈面前，过得也挺累的。”妈妈的语气柔软下来。

爸爸心疼的摸着妈妈粗糙的手，有点愧疚的说“这几年真是辛苦你了。”

文暄妍看不下去这样的场面，晃到外面来透透气。其实外面空气一点都不通透，海滨城市总是那样的闷，喘不上气来，心口上仿佛压着大石头。原来终是自己太天真，不，是太傻。自己的出生带来的并不是新生的喜悦，而是一把燃烧家庭和睦的火种。文暄妍抬起头，冲着太阳大喊“不好意思，我是一个女孩！很对不起，我是一个女孩！”没有人能听到的愤懑破胸而出，畅快淋漓。

这之后的时间里，文暄妍会有意的躲开父母在一起的时间，不出现在两人都在的场合里。

挑着只有妈妈一人的时候去看妈妈。通常她会比较落寞，不怎么笑，有人来看望她的时候才会假装的挤出笑脸迎人。爸爸的战友们都是一拨拨的来，也不进来，找个护士把东西放下，在门口跟妈妈大声招呼，然后就撤了。来的最多的是营长的爱人。

“你看，之前我就说过不要因为男孩女孩的事情担心，但我看你的样子，还是受影响了。你们呀，还是旧思想，女孩怎么了？咱们谁不是女人生的？你就放开心，小文那边我让老刘跟他谈，要是敢因为这个跟你闹别扭，看我怎么整他！”营长爱人啪啪啪的像倒豆子一样说着。

“姐，别……”妈妈听说要让爸爸吃点苦，连忙转身看向营长夫人，勉强一笑说“他是家里老大，我们这样出身小县城的人，观念怎么能说变就变呢。不怪他，真不怪他。我就是有点难过，你说要是老大还在，我这不就儿女双全了……”妈妈本来就心情不好，再一提起早夭的孩子，眼圈都红了。

营长爱人赶紧拿纸给妈妈，连忙说“可别哭，这月子里不能哭，该落毛病了。”

妈妈接过去，使劲摁住眼泪，憋了回去。

营长媳妇叹了口气，接着说“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看看你的女儿，多活泼啊，我每次来，她都没怎么哭过，除了饿了哼哼两声，都是对着我甜甜的笑，这是福气啊，多看看眼前的好，那些没用的不要去管。”

妈妈扭头看旁边睡得猪一样的女儿，眼睛里全是溺爱，“是啊，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不怎么哭，爱睡觉，爱笑，傻乎乎的。”

得，我这“傻”是从小就得的病，连我妈都这么说！文暄妍心想。

营长夫人哈哈一乐，“哪里傻？我看这孩子猴精着呢，哭多费劲啊！不像我家那俩，小时候都使劲扯着嗓子哭，听的我都累得慌，他们还在那嚎呢！”营长夫人这坑自己亲孩子的话还说的挺溜。

妈妈听她说，也掩着嘴笑起来“那是孩子有气性，以后遇上事了准不吃亏。我家这个看谁都乐的，你说以后不得被欺负死。”

“那不能，性子是性子，做人的道理还得做爸妈的好好教才是，这孩子的教育很重要，你们可不要觉得是个女孩，扔给老人们自己不管了，那可不行。孩子跟谁像谁，可不能耽误了。”营长夫人语重心长的跟妈妈说。

这天下当妈的都一样，到了一起聊得最开心的一定就是孩子的问题，接下来俩人展开了一系列关于孩子教育、间或一些智斗公婆的讨论，文暄妍一点都听不进去，正准备走，忽然听到小文暄妍大喊：“你去哪？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