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暄妍心里很难受，她默默地跟在姥姥她们后面。

一路上大姨嘴就没停过，显然气的不轻。

“妈，刚才为什么不让我打他们一顿，气死我了！”大姨最后说。

姥姥看一眼低头哄孩子的妈妈，没好气的说“你要真打了他家人，以后会琳还怎么在文家待下去？”

大姨的肩一下子塌下去，一声长叹“哎---妈，他们家那种人，你说让会琳回去干什么？在城里随便找个什么人嫁了也不至于受这样的气，当时怎么就看上这一家！再者说，就算不找别人，咱们家还能让会琳饿着啊！”

姥姥看着妈妈，没说话。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都结婚五六年了，现在有了琼英，还离什么？离了不是给咱们家丢脸吗！离了琼英以后也会被人指着脊梁骨说风凉话的。”

“脸重要还是这一辈子开心重要？”大姨不同意的反驳，“琼英就更不怕了，谁敢背后嚼舌根我就让他好看！”

“姐，我也不能一辈子靠着你们啊。”妈妈不想再说下去。今天，这么大的事，她一点都没想过要依靠那个远处的丈夫，她都没想那个丈夫，可是尽管已经没有感情了，她还是没办法勇敢的反抗这个时代，她不敢。时代的悲哀莫过于此，如果妈妈晚出生十年，一定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一路无话，再回到姥姥的小院，多了一丝落寞。三个人都坐在姥姥的屋里，一声不吭。

最后还是姥姥先开口“老五，今天我算是给你在文家立了个威，让你硬气一回，不过，这以后该怎么办，你自己想清楚了，无论你怎么选择，都得靠你自己了。”

“妈，今天真是对不起，让您做了这个坏人。”妈妈很自责。

姥姥只是摆摆手，没说话。

大姨还不死心，“老五，你好好想想，实在过不下去就离，我们单位那个陈松不错，他老婆得病没了，也没孩子…”

“会玲，你行啦！”姥姥制止她往下说。

妈妈低着头“妈，大姐，我好好考虑两天，现在心里很乱，实在是没办法想出个一二三来。”

文暄妍心里五味杂陈，今天姥姥很威武霸气的带走了妈妈，最开始她心里是很解气，但接下来应该怎么收场？自己的父母没有离婚这是事实，那么这件事情的解决要么是妈妈乖乖回去，要么就得爷爷奶奶拉下脸面来认错，不管哪样，总归是不好看的。从奶奶家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看到不下五六个村里人在那听墙头了，相信现在村里已经传遍了文家争吵plus版了，说不好已经夸大成什么样子了。可能是钟大娘怒扇文建华，也可能是文大叔怒喝下堂妇，总之不可能有好话。算了不想了。

文暄妍闭着眼躺在院里，心里戚戚然。小花又蹭到她身边，习惯性的伸出爪子来舔“怎么，有心事？”

“是啊！”文暄妍眼也不睁。

“那你在这晒太阳也没用啊！”

“我知道没用，我就是没用，现在我这样能干什么？什么也干不了！”

“你看你，我又没惹你，冲我发什么火？好心当成驴肝肺！”

“…”文暄妍有些愧疚，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小花看她纠结的模样，说“反正也帮不上忙，要不你出去转转去，呆在这我还得天天挨骂！”

文暄妍忽然坐起来，对呀，反正这事不可能一两天解决，干错去看看小宋玉吧，权当是去散散心。

说走就走，不拖泥带水，文暄妍凭着记忆就来到了几十公里外的市里。这里比老家高一格，是地级市，虽然跟大连这种沿海城市比是不行，但是跟自己的县城比还是要现代化多了。市里规模比三十年后要小得多，围着火车站的老市区倒是基本没怎么变。只是树要细一些，马路窄一些，汽车少很多。

宋玉的爸爸是政府官员，为人稍显严肃，精明的眼神仿佛看穿一切，妈妈是商界女强人，但对人却是一点架子没有。现在的他们文暄妍不熟悉，不知道是不是跟十几年后一样，说实话，她心里也是忐忑的。虽然不用跟二老见面，但已经叫他们爸妈好多年了，这次来看宋玉总有点被抓现行的感觉。她自己给自己打气，又不是来私会，更不是要私奔，别怕别怕。

从小宋玉就是在爷爷家长大的，所以文暄妍摸进宋玉的爷爷家。宋玉的爷爷是一位老革命了，从打鬼子那会起就已经参军，大大小小的战争也参加了无数回，除了留下一身大大小小的伤疤，身体还是挺硬朗的。他出身没那么高，就是一个村里娃，奶奶也是同村的姑娘，不过据说奶奶家里原本是土财主，这两位才真是私奔的一对儿。虽然两个人文化程度都不高，但这么多年走南闯北的，见识多，也在成长路上自学了很多东西，文暄妍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就被爷爷身上的气度折服了呢！

宋玉的爷爷家是军区给安排的房子，地方不算特别大，被奶奶收拾的很干净很舒服。文暄妍到的时候，宋玉正在自己的婴儿床上使劲爬呢。宋玉比自己大几个月，现在应该是7、8个月大，他全身胖乎乎的，白嫩嫩的，基本看不出日后他身材高挑的影子来。只有那一双眼睛，一点没变，勾魂夺魄桃花眼，长在一个男人身上竟然还没什么违和感。就是这双眼睛，在高中的时候一下子吸引了文暄妍，所以她一看到这双眼睛，就认出了宋玉。

小宋玉这时自己一个人，奶奶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文暄妍走近小宋玉，蹲下身来。小宋玉仿佛也看得到她，左右晃晃脑袋，咧嘴一笑，晃晃悠悠爬过来，还伸着一只小手。文暄妍想拦住宋玉，不让他头碰上婴儿床，无奈她做不到。小宋玉看着自己的手穿过文暄妍的胳膊，吃了一惊，桃花眼瞪得溜圆，收回手来看看自己的手，再抬头看看眼前的女子，随后放弃摸摸这个姑娘的想法，干脆一下子趴在原地不动，只是眼睛还在滴溜溜的看。

文暄妍看到他这个表情，笑起来，“你看得到我啊，小宋玉？”

“嗯？”宋玉给她的回应只有这一声。

“你还不会说话是吗？可没有刚出生的我厉害呢！”文暄妍说着用没办法摸到宋玉的手假装在他白嫩的小脸上蹭了蹭，“我知道你叫宋玉，现在你还不到一岁，真是个小屁孩。”说着文暄妍自己先笑起来。她对着无法跟自己对话的宋玉一直絮絮叨叨，说了好多废话，这些话，不像是说给孩子听的，更像是给自己的。最后她指着自己，很郑重的对宋玉说，“宋玉，记住了，你以后的老婆是我，认清楚这张脸，我是文暄妍。可不能找错了人！”

神奇的，宋玉竟然点点头，冲文暄妍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