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妍，醒醒，小妍，小妍！”是宋玉的声音，是自己的丈夫，三十多岁宋玉成熟的声音。

文暄妍头痛欲裂，费了半天劲才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你的是熟悉的宋玉焦急的眼神，还有那熟悉的鸡窝头，满脸的油光，眼角还挂着一块没擦净的眼屎。宋玉的手搭在文暄妍额头上，看她终于睁开眼睛，赶快把手拿开“小妍，你醒了，都哪里觉得难受？”

头上仿佛被勒了钢筋，整个天灵盖好像被撬开一样，眼睛里好似疯子蒙了一层纱，迷迷瞪瞪的，鼻腔和嗓子里就像着了火，文暄妍试着动了动身体，浑身酸痛，沉到活动手指头都费劲，不用想，一定是发烧了。

“宋玉…”一张口，文暄妍就被自己嘶哑的声音难听到了，每次发烧无一例外的都会这样，“没事的，就是发烧了。”

宋玉平时听到这个声音一定会大大嘲笑一番，逗文暄妍笑起来才作罢。今天的他竟然还是一脸担忧，小心翼翼的扶着文暄妍靠在床头，沉默着喂她喝水。

文暄妍一边喝水一边想道“原来是做梦呢！”她的眼睛止不住的打量着屋里的一切，卧室里是黑白灰的色调，装修的时候宋玉极力反对，最后被文暄妍揪着耳朵才松口。睡了一觉做了一梦的文暄妍现在再看也觉得黑白灰实在太压抑了，“宋玉，要不咱们这卧室换个颜色吧！”

“咱们？”宋玉眼睛里一瞬间燃起光芒。

文暄妍看他一眼，笑起来“你怎么了？傻乎乎的。”

宋玉有些不自在，眼神一直往文暄妍脸上瞟，想说什么，却一直开不了口。

文暄妍的大脑还没从梦里走出来，看见宋玉的脸总是自动联想到那六岁的小男子汉。她喝完水问“你到底怎么了？真的傻了？总偷偷看我。还是我现在样子太吓人了你不敢直接看？”

“不是不是，”宋玉急忙否认，“昨晚…那个…”他吞吞吐吐，“我…唉，对不起！”

“昨晚？”文暄妍想，昨晚我正往小宋玉家里赶，想跟着一起去江南水乡呢，你怎么对不起我了？哦不对，昨晚，昨晚应该是，对，是我提离婚来着。

“对，昨晚我是一时激动，你跟我说，说…要离婚，我气的，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宋玉低着头，一副受罚的小学生模样。

文暄妍这才又仔细看着宋玉，他头发乱七八糟的左一缕右一缕，脸色稍微有点发白，似乎还有两道隐隐的抓痕。眼睛下还有淡淡的黑眼圈，显然是好几天都没休息好，嘴唇也是干裂的，这么说，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没睡好，肯定跟自己一样揣了太多的心思。

文暄妍莫名有点想笑，做完这个梦，她心里本来的那些纠结和彷徨已然淡去不少，看到宋玉心里更多的是欢喜。她想想，说“嗯，那事不急，不急。”其实也是心虚的，“你也喝口水，看你那脸色，跟小僵尸一样，估计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宋玉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文暄妍。

“又怎么了？”文暄妍心想自己没说错什么吧。

“你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跟我开过玩笑了！今天怎么…”

“啊，哈哈，是吗？”文暄妍眨巴眨巴眼睛，努力把脑子里的梦境扫一扫。好像还真是，从大学毕业后，尤其是最近这几年，自己开始严肃古板起来，跟宋玉也总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家哪里还像个家的样子。“可能，可能，生病烧坏了脑子！”老天，自己在说什么？看来脑子真的是烧坏了。

宋玉一听，惊得下巴都掉下来，看着眼前的文暄妍，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文暄妍心虚的低下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能太长时间不发烧了，这一烧没顶住。”得，还不如不解释“你也喝水，喝水…”

说着想伸手去端宋玉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却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手伸到一半就屋无力的垂下来。宋玉反应过来，一把扶住她的肩膀，顺势揽住文暄妍让她靠在自己肩头。“我没事，我好得很！你这样，很好…”

文暄妍心里好笑，说“什么，我哪儿好了！我很不好啊，快帮我去拿药。”说着就伸出手去推宋玉，这大白天的靠这么近，太暧昧了，受不了。想起这几年来，两个人连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电视都隔着足足的社交距离，作为如此熟悉的夫妻两人来说，是不是太过讽刺了些！

宋玉一手捉住文暄妍的手，放在唇下轻轻亲了一口，高兴极了。

文暄妍的心里竟然升起一阵窃喜，这样亲密的小动作，她竟然很喜欢。

不过，文暄妍看到自己的手腕有半圈紫青的痕迹，“诶”了一声。

宋玉顺着她的眼神也看到了那圈紫青，连忙溜出了卧室，说着“我去拿药，吃什么好呢？芬必得？消炎药？感冒灵？…”

文暄妍这才好好看看自己，只有一个词，惨不忍睹。看来昨晚真的是把宋玉气急了，他那样的人，平时可是温柔的很。文暄妍又在心里狠狠指责了自己“你怎么能把宋玉逼成现在的样子？你现在的样子是不是都变得狰狞？想想小时候的你，虽然脆弱，虽然丢弃了很多，但依旧纯粹，依旧有爱。你的心，那些花瓣，还能回来吗？”这样想着她的手抚上心口，感受着哪里嘣嘣跳的力量，幻想上面开着鲜艳茂盛的花朵。

“心脏又不舒服了吗？”宋玉走进来，看到文暄妍抚摸着胸口，连忙上前扶住她，紧张的问。

“没有，没有，你别那么紧张。”说着文暄妍慢条斯理的把一粒一粒的药灌到自己嘴里。一直以来，她从不惧怕吃药，这一次她竟然破天荒的觉得没那么轻松，想吃颗糖来压压嗓子里的苦涩。工作之前，宋玉总是会给她备一颗糖果，后来文暄妍一看到那颗糖就没来由觉得瞧不起，也不知道是瞧不起自己还是瞧不起给自己糖的宋玉。

“家里，有糖吗？”文暄妍轻轻的说。

“有。你要吃？”宋玉依旧还是吃惊。

“有的话。要是没有就算了，算了…”

“有，当然有。”宋玉从睡衣口袋里掏出一颗阿尔卑斯，嗯，粉色的，草莓味。

文暄妍一边尝着甜甜的味道，一边纳闷道“宋玉，你这睡衣里还天天装着糖？”

“嗯，习惯了。什么时候觉得苦了，就吃一颗。以前，你就是这么哄我的！”

文暄妍一震，自己是这样的吗？真的，遗忘了太多，那些心里的柔软和甜蜜都随着年龄的增长如烟散去。有了这个梦，感觉以前那样的自己，应该还不错。

宋玉也带着一丝回忆“那时候的你，一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力量，咱们班的人，尤其是男生，都很喜欢跟你说话。”宋玉无奈的一笑“说起来，这都是多少年的事了，一晃，咱们都要奔四了。”

“真的吗？我好像都不记得了。”

“是啊，自从你工作之后，哪里还记得以前开心的事？天天就是挣钱挣钱！”

文暄妍这才发现，自己的生活确如他所说。竟然跟梦里父母的生活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