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江正与往日一般在柜上查看账目,他一抬眼,就见一个全身罩在黑袍里的客人进了店门。他眼中一亮,他记得这个客人,不,他记得这件黑袍!每次只要是穿着这黑袍的客人上门,吴大海都会亲自接待,那副殷勤嘴脸都会让他恨得牙痒痒。
“啪!”
李小江猛地合上账本,两手交替着拍了拍衣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无比自然地在嘴角扯出笑容,迎了上去。
此时吴大海恰好从后堂进来,一眼就看到了丰原,他轻咳一声,道:“小江,这位贵客由我亲自接待。你且将账目管好,若有差池,我拿你是问。”
说罢,也不管李小江愿意与否,径直上来将他一把推开,便拉住丰原一臂上了三层雅间。
一边走,吴大海还一边嚷着:“贤弟可是许久没来了!快请,快请。”
李小江背过身去,左右看了两眼,见堂中的客人和伙计都无暇关注他,便放下心来,狠狠啐了一口,才重又回去柜上。
三层雅间之中,吴大海命人奉上香茶,便将侍从、婢女全都遣了出去。
他神色一正,道:“贤弟来得正好,愚兄正愁无处去寻你,有一要事需贤弟早做决断。”
“吴兄不妨说来。”丰原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起伏。
因此事干系甚大,吴大海全无隐瞒,道:“愚兄曾说,要请苏长老引贤弟入门,此事或有波折,是愚兄对不住贤弟。”
若是以往,丰原即便不会惊骇失色,也定要心中不安。可是他早从徐仲文口中得知苏长老是澄扬苏氏出身,又有张巧雨给他分说宗门弊端,他便早已料到自己或许会因为种种缘故而无法拜入苏长老门下,不曾想果然不出所料,此刻他心中却毫无波澜。
但是他还是略微提高了一下音调,问道:“吴兄可知究竟是为何?可是因为小弟不是吴氏族人吗?”
“非也!贤弟虽不是我吴氏族人,但只要用的是我吴氏的人情,与苏长老而言并无两样。”吴大海抿了一口茶水,又接着说道:“家祖曾与这位苏长老有恩,苏长老结成金丹后,便说愿接引一位吴氏族人入门以偿还因果,可惜我吴氏人才不多,这人情便留到如今,可是人情不用终究会淡去的,愚兄便想将之用在贤弟身上,贤弟进了宗门定是前途远大,日后也好照应吴氏几分。只是前几日终于等到苏长老出关,此事却生了变故。”
吴大海叹了一口气,他见对面那人全身罩在黑袍中,也不知其人是否心中惊惶?他便接着说道:“苏长老出关后,澄扬苏氏派人前来要请其回归宗族,苏长老虽未答应,却收了几个苏氏族人为弟子。愚兄去提起当年祖父的人情时,苏长老只说内门弟子席位早有定数,要以门下弟子为重,其言下之意,贤弟还不是他门下弟子,自然要等上一等了。只是这一等,怕是要等十年啊!”
血河宗内门弟子十年一斗,胜者上位。丰原若是不能在苏长老支持下得位,那么十年后更是不用指望了。
丰原默默不语,许久之后才说道:“吴兄何必慨叹?我辈修仙求道之人,做得本是逆天之事,又怎能一路顺心遂意?我虽入不得宗门,罗云山脉之中却还有许多宝物,不会误了修炼,小弟便凭手中之剑,斩开一条去路罢。”
他语气平静,好似错失机缘的不是自己。丰原抬手止住吴大海的话语,拿起桌上笔墨,道:“我欲往罗云山脉一行,需要一些材料,劳烦吴兄了。”
吴大海见丰原心意甚坚,知晓劝也无用,等写完清单,吴大海接过一看,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动,此次要的怎么多半都是阴寒之物?但他还是一如往常吩咐侍从去库中将所需之物取来。
等了一炷香,三个侍从各自抱着一只三尺大的木箱进来,其等将木箱放下,便束手立在一边,等吴大海察验无误后才退了出去。
吴大海指着这三只木箱,说道:“贤弟请看,铁尾藤两百根、乌金石一尺大小,冰盏果、雪铃籽、盘蟾珠、蒙窍石各三十颗,冰甲蟒心窍精血十瓶……共计下品灵石八百枚。”
丰原上前细细查看,这些材料皆是品质上佳,吴大海如此价格出售是吃了些亏的,他不得不承这个情。
抖开储物袋将这些东西收好,丰原拱手道:”多谢吴兄照应小弟,但有收获必来请吴兄品鉴。”
吴大海笑称不必,两人一番客套,丰原才告辞离去。丰原却不知在他走后,吴清芸又满脸怒容找上了吴大海。
……
丰原径直回了小月峰洞府,着手重炼玄霜剑。
血炼术施展起来倒是不难,所需材料也不是珍稀之物,只不过炼成后需得斩杀妖兽以精血喂养才可缓慢提升威力,还要时常用自身精血祭炼。
丰原将青明木燃起,很快可从炼器炉上火孔中看到炉内已是烈焰翻腾。
先将十五颗盘蟾珠投入炉中,片刻后便炼成了一团五色石块。这盘蟾珠是妖蟾吞食毒物后腹中结成的毒珠,由于只是一阶妖蟾所结,价格并不高。
将盘蟾珠炼成的石块取出,依次将冰盏果,雪铃籽等物入炉中炼化,这一步名为“去芜存精”,是为炼去材料之中杂质,取其精华。
随后将乌金石投入炉中,以猛火攻伐,待此石化成一团金汁,再把铁尾藤及诸多炼化后的材料投入炉中,以文火慢炼三日,炉中材料便混融一体,化作一炉晶莹玉液,此时再把玄霜剑投入炉中。
再以猛火熬炼,一日后,炉中嗡鸣声一响。一旁打坐的丰原双目一睁,一把将地上十只玉瓶卷起,随后“啪!啪!”炸裂开来,洒出一片淡蓝色血液,丰原手一按,这些冰甲蟒精血便一齐投进炉中。
炉中嗡鸣陡然大盛,似有道道剑气锐鸣呼啸,将炼器炉冲撞的碰碰作响。
这只炼器炉不过是一件中品法器,丰原已经用了多年,哪里承受得住,终于轰隆一声炸裂,一团火光之中,一块块碎片四散飞射,打在密室石壁上,留下一条条划痕、裂缝。
丰原却顾不上心疼,他把手一伸,握剑在手,轻轻一抖,法力入其中一转,铮铮然一声剑鸣,剑上一层蓝色光华如尘散落,点点飘飞。
重炼后的玄霜剑,外观倒是无甚变化,通体玄黑如墨,有浅浅血色灵纹交织,透着一股凶煞之气,剑锋更加寒意逼人,似在渴慕妖血。
“好剑!”丰原赞叹一声。
见这密室中已被摧残的不成样子,衣袍上也沾染了许多尘灰,丰原也不想在此多待,他换过一身行头后,一剑斩破石门,踏步而出。
张巧雨此时正在洞府客堂中,她看丰原一身玄色云纹道袍,白色内衫,玉簪束发,看去丰神逸秀,形貌出尘,不由得轻咦一声。
又见丰原斩门而出,顿时面色一冷,道:“道友好威风!”
丰原一怔,把玄霜剑收起,也不在意,山上随意寻一块山石,便可凿出一扇石门来。他正容道:“劳道友久等,若是无事,这便进山吧。”
张巧雨哼了一声,也不答话,先一步行出洞府,待丰原将禁制符牌挂好,她取一块薄纱往上一抛,这纱忽忽展开丈许大,如一团轻云薄雾,将两人一同遮蔽住。
丰原奇道:“道友这是何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