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原又一次来到聚宝楼,他还没找到吴大海的身影,一个穿着黄布衣衫,脸庞方正的伙计就迎了上来,道:“道友请雅间用茶,掌柜的随后便到。”
李小江对此人穿着的这件黑袍再熟悉不过,他前几日还跟吴大海打听此人来历,吴大海虽顾忌苏师姐的面子不好斥责他,却顾左右而言他。今日自己定要与此人拉上关系,待日后迎娶苏师姐,执掌聚宝楼,可少不得要受这些熟客们的照应。
丰原“嗯”了一声跟在这伙计身后上了三层雅间,他是知晓坊市里的规矩的,自己几乎每次来聚宝楼都是这一身黑袍,这伙计能认得出倒也不奇怪。
李小江命人送上一壶茶水,立刻给丰原倒上半杯,心中便想着该如何开口。这毕竟是吴大海的客人,自己虽想攀交情,却也不能太突兀了。
此时却听门外脚步声响,吴大海一身蓝锦金线员外袍,抱着一块金珠算盘,一见是丰原在此,立刻满脸笑意。
他自怀里摸出两块缠绕金线的青色玉符,道:“贤弟可算是来了!观月山拍卖会已定于三日后开始,愚兄这里早就准备了两块金缕牌符,只等贤弟来取了。”
“有劳吴兄。”丰原淡淡说道,不动声色地将这玉符收进袖中。他前次来聚宝楼提起此事,说是要与一相识同道同往,吴大海果然就准备了两块牌符。
李小江暗自心惊,观月山拍卖会持续半月,每日皆有上下两场,上场出入牌符只需十余块灵石即可买到,而下场所需金缕牌符数目早已有定,且唯有从三派弟子手中获得,一块牌符少说可卖五百灵石,吴大海深得苏长老信重,手中也不过五块罢了。
李小江心中正自惊叹吴大海竟一下送出近千块灵石去,只听丰原说道:“小弟在山中有些收获,只是见识浅薄不识珍宝,还请吴兄品鉴。”
吴大海脸上笑意越发浓了,道:“贤弟哪里话来?有何宝物只管拿出来,吴某保管叫贤弟满意。”
说着,吴大海脸上笑意突然一收,轻咳了一声,转头对李小江说道:“方才苏师姐托人捎了口信,说是还在那处山头等你,李师弟快些去吧,可莫要叫佳人久等啊。”
李小江心中对吴大海这幅姿态极尽鄙夷,却碍于门规不得不离去,只是他方才抬脚,却听丰原说道:“这位道友似是楼中执事?”
吴大海道:“正是。此是在下师弟,亦是楼中三位执事之一。”
丰原沉吟道:“我曾听吴兄提起,若是要交易的宝物价值较高,则需掌柜与至少一位执事在场。今日小弟手中的确有些好物,不如就请李道友在此为见证,吴兄以为如何?”
吴大海摘下腰间一块蓝色玉佩,打入一道法诀,这玉佩灵光一闪,放一片水幕,水幕中映照的正是此时屋内情形。
丰原看得真切,这块玉佩上有三处镂空,想必就是三位执事所有了。
……
半柱香后,吴大海和李小江一直将丰原送出聚宝楼门外,在门前石阶上与丰原拱手作别。一直目送丰原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他们方才转身回去楼中。
吴大海脚步不停,李小江紧紧跟着,两人转过柜台后摆放的屏风,一同掐诀施法打开一扇秘门,门后是一间三丈宽阔的密室,聚宝楼中所有货物、灵石都存放在此。
这密室中摆了十二座货架,架上摆放的全是一只只木盒、玉瓶,靠着墙角则是一只只铜铁包覆的大箱,这些东西存放严谨有序,各以符箓封禁。
这些符箓是血河宗秘传,不但可作封灵符来用,保丹药等物灵气不散,还可防备有人擅自开封,监守自盗。此符何时何地由何人来用,用后又被揭开几次,都记在符中,若是这些货物出了差池,门中长老以秘法一探便知是何人所为。
吴大海自袖中取出两只灰布袋,将之郑重放到一只木箱中,又与李小江各自贴上一张符箓,这才松了口气。
他看了李小江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为了这件法宝,楼中灵石告罄,李师弟不妨告知苏长老一声。”
吴大海说完这话便转身离去,李小江目中一亮,也急忙跟了上去,两人一同出了这密室。
……
丰原自聚宝楼出来,往坊市东北角去走了一遭,此处人多,丰原转了几圈已换了一件斗篷遮住头脸,随后又去择了一处僻静摊位坐下,摆上两件法器,在此一直等到三日后。
寒松道人留下的那一套飞剑被他以二十万灵石卖给了聚宝楼,虽然他与吴大海早已相熟,然财帛当头,人心难测,他不得不多防备一些。
第四日卯时初,一个身穿月白长衫,以白纱遮面,手持一根玉箫的女子行步过来,丰原放下桌旁布幡,与此人一同向观月峰行去。
“道友竟然打扮成这幅模样,若非你桌上摆着一口寒月剑,小女子可是真的不敢相认呢。”张巧雨调笑说道。
丰原低声道:“道友说笑了,你我同处一座屋檐下,日日相见,早已熟悉无比,怎会不认得?”
张巧雨哼了一声,脚步一疾。丰原也快步跟上,道:“这一套飞剑只卖了二十万灵石,也不知够否?”他轻轻咳了一声,又道:“我因怕财帛动人心,那些妖兽身上得来的材料都还留着。”
“应是够了吧!”张巧雨眉头一皱,不确定的说道:“虽然不知那些整日呆在罗云山脉中的修士能有多少身家,但想来也不过如此了。”
观月峰位于十四峰正中,是驻守观月山福地的几位金丹修士的洞府所在。
平日里此峰都隐藏在重重禁制之中,每逢三十年一次的升仙大会才会将禁制放开,这大会之前的拍卖会也在此峰举行。
丰原与张巧雨一路行来,一轮大日已自东方天际缓缓浮起,山间已是遍洒金辉,还有修士豢养的灵禽立在阑干之上卖弄毛羽。
天中不时有修士乘风凌云而过,皆是峨冠博带,大袖飘飘。丰原看山中禽鸟皆是灵慧喜人,便一路贪看,不觉中亦行至观月峰下。
前方山道旁有一凉亭,崖上一条水瀑垂下,在亭前汇成一汪如镜水潭,有百多只禽鸟聚集在潭边,各自顾影争艳,啄弄毛羽,欢鸣不止。
在这亭尖上有一只白翎彩尾珍珠孔雀,拖着丈许长的华丽尾羽,在这高处来回踱步,时不时抖动头顶羽冠,对下方争鸣不休的诸多禽鸟不屑一顾。
丰原看得有趣,不由失笑,转头对张巧雨小声说道:“你看这扁毛畜生好生威风,殊不知它有劫难将至了。”
张巧雨奇道:“我观这灵禽毛羽华丽,想必深得主人喜爱,道友何出此言?”
丰原摇头道:“道友只知这畜生受喜爱,却不知有一灵器名为‘百禽霞帔’,正是以千百只鸟儿身上最艳丽的翎羽炼成。这霞帔对修士虽没什么用处,却光彩绚烂,华美非常,极受女修喜爱,这畜生的毛羽越是华丽,劫难便越近了。”
说到此处,丰原脚步一顿,认真道:“道友竟然不知?不若我也为你炼制一件如何?”
张巧雨拉了一下脸上白纱,正色道:“既然此物无甚作用,道友还是莫要费这功夫了罢!”
丰原哈哈一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两人身影渐渐远去,却不见亭上那只孔雀正呆滞不动,它好一会似乎才回过神来,回头瞅了瞅自己那长长尾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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