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仲文也没想到丰原会答应得如此爽快,这里面原因他转念间便猜到几分。心里不由暗自失笑,并非所有阵师都能仗着身份地位胡来的。只是如此一来倒也能省去一些口舌,正合他的心意,于是他给丰原说起此次进入罗云山脉的目的。
这位阵师名唤苏骞,本是一散修,早年结识了徐氏一位长老,后来便到徐氏当了供奉。其研习阵法及修炼所需洞府、材料等皆由徐氏提供,而苏骞自然也要为徐氏出力,如今七烟谷中的阵法便是由他来维持的。
苏骞尚在凡尘中讨生活时,遇到一修士想收他为徒,因父母之恩未还,他不愿随那人离乡。那修士只传了一门功法和一些粗浅的阵道典籍就不知所踪,苏骞连个记名弟子的身份都没有。
三十年前,苏骞修为便到了筑基后期,徐氏虽愿意提供丹药、秘法助他结丹,然而他那功法却少了一篇法诀,若是不能补上,结丹之后修为便再难有寸进,他自然是不甘心的,便一直等到如今也未凝丹。
眼见寿元将近,前些日苏骞又意外寻到了当年那修士的洞府,他几乎断绝的修道之心又一次活泛起来。如今延请同道,便是为破开那洞府外的阵法,好去寻那一篇法诀。
丰原本以为苏骞是要去对付什么凶恶妖兽,如今得知是去寻找修士洞府,便放下心来。阵法终究只是死物。若是无人居中主持,其威力便十去七,可比妖兽好对付得多。
只是从徐仲文话语中来看,苏骞并不知那人身份,时隔如此多年,又是如何找到那人洞府的?既然如此大张旗鼓,想必是有十足把握的,丰原也不由心中好奇,想看一看他究竟用的是何手段。
在徐仲文安排下,丰原就在这座小楼中住下。第二日,丰原从静中退出不久,便有侍女来请。等他来到会客大堂中,这里已坐了五人。
“冯道友可算来了!”徐仲文一见丰原,便主动站了起来,面露喜色。他对身旁那道人说道:“这位便是冯道友。冯道友与我相识有年,说来也不是外人。”
几人见徐仲文起身相迎,也都站起身拱手为礼。徐仲文介绍将四人介绍一番,丰原亦挨个还礼,众人客套一番,重又各自落座。
与徐仲文一同坐在上首的便是苏骞,是一个留着长须的儒雅道人,道袍上有阴阳两鱼,身旁桌案上放着一口松纹古剑。
左手边两人是蓝氏兄弟,都身穿蓝色长袍,腿上横放一口长柄朴刀,刀柄、刀身全都缠着灰色粗布,露在外间的一点刀刃泛着银亮寒光。丰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两人也有所察觉,一人看去稍年长些,与丰原点首致意,另一人却十分冷淡,对丰原并不做理会。
与丰原一同坐在右手边,是一衣饰华美的年轻修士,容貌俊逸,手中持着一柄折扇,好似一个俊俏公子,名叫徐仲书,是徐仲文的族弟,排行第三。
在场之人以苏骞修为最高,只差一步便可凝结金丹,蓝氏兄弟俱是筑基中期修为,而徐仲书与丰原一般,方才筑基没多久时日。
几人稍叙闲话,徐仲文咳嗽一声,对丰原和蓝氏兄弟说道:“三位道友远来是客,明日进山还要多多劳烦三位道友。鄙人已备下薄酒,若是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苏骞与徐仲书毫不觉意外,显然早知道此事。丰原自无不可,蓝氏兄弟也欣然同意。几人便随着徐仲文行出客堂,顺着崖边小径,一路到了这面山壁顶上。
此处有一精致小亭,高处一股清泉在亭便汇成一处荷花池塘,池边铺满碧叶,几株粉嫩莲花探出水面,开得正好。当有风吹过时,池水便与碧叶粉荷一同摇曳起来。
待几人各自坐定,先有侍女送上一壶清茶。丰原轻轻饮了一口,茶香清淡却不让人觉得无味,且细品之下回味略甘,道:“此茶甚好,不知何名?”
听到丰原称赞,徐仲文似乎极为高兴,道:“可当不得道友称赞。此茶是我亲手采下的,还没有个名目,如今也只有这许多,否则还能送道友一些。”
片刻后,徐仲书见茶已饮得差不多,便将手一招,远处早已等候多时的仆役急忙捧着食盒酒盏奔过来,将各色佳肴摆好,便自退下。
……
第二日辰时初,几人仍在那座客堂中会面,只是今日徐仲文却不在。
丰原问徐仲书,道:“仲文道友今日怎么没来?”
苏骞凑过来答道:“二郎今日一早便被外面那些人拉了去,此时应该正在饮酒作乐呢。”他语气愤愤,“若非因这些闲散之人整日聒噪,二郎只需安下心来闭关便可筑基了。”
丰原知晓徐仲文排行第二,故而族中亲近之人惯常以二郎称呼。只是此事他却不便多言,急忙截住话头,“在下早就仰慕阵法之道,不知苏道友可否传授一二?”
苏骞瞥了他一眼,道:“且不说阵法之道需要资质禀赋,就是那需要消耗的宝材外物,绝不是以道友一人之力能拿得出来的。道友若是与我一般入徐氏族门,自然就另当别论。”
他犹豫了下,若有深意地说道:“道友所求,是为修补阵法,二郎已将那重云金锁的炼制之法交予老夫,待此行回来,便可开炉炼制。我听二郎说,冯道友资质非凡,依老夫来看,道友更应该在修炼上多用些心才对。阵法之道,说到底只是小道罢了。”
苏骞语气平静,却似有许多无奈。丰原一怔,心中随即了然,阵法之道博大精深,艰难之处堪称百艺之最,苏骞若非功法有缺,又被阵法牵扯了太多精力,想必早已结成金丹了。
想及此处,丰原心中暗暗警醒,自己需得谨记,修为方是根本,而炼器术、炼丹术也好,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御剑神通也罢,都是护卫己身的手段。要想修道路上行的远,唯有既有修为,又有手段。
徐仲书向堂内招呼道:“几位道友,时辰已差不多了,我等也不要再耽搁了,这便走吧!”
丰原等人自然纷纷回应,言道愿听凭安排。行到崖边,苏骞当先驾起遁光飞遁出去,蓝氏兄弟和徐仲书亦驾遁光跟上。丰原脚下踩着一道半丈长,尺许宽的玄色剑光,也不急追赶,把法力轻轻一催,便赶了上去。
几人都是筑基修士,飞遁速度不慢,在苏骞带领下,一路飞出观月山,一路向东北,径直去了罗云山脉。待进了云雾中,越过两根山界桩后,却又方向一折,往西北方向行出千余里,才又往东北方向去。
此时正值“雾涌”,是罗云山脉中雾气翻腾最为激烈的时候,若是没有法力护身,不消一刻,身上衣衫便会被浓雾湿透。此时在山中行走,有雾气掩盖行踪,修士飞遁过去连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
即便是禽鸟妖兽,能飞临云霄,也看不到山中修士行踪。所以几人都把遁光催得极快,丝毫不用担心被妖禽发现,若非是苏骞不愿在路途中耽搁,便是妖兽上来,几人也不介意出手斩了。
每隔一个时辰,苏骞便放出一块玉龙镇纸,莹白细腻,龙身蜿蜒,鳞爪遒劲,好如活物,他带领几人一直在跟着这玉龙所指方向行走。
如此行有一月之后,苏骞终于在途中看到的第四根山界桩前停下,众人此时已经身处罗云山脉腹地,据说若是再往前去,便到了山中金丹妖族的领地了。
这一根山界桩与丰原以往所见大为不同,不但更加粗壮,足有半丈粗细,二十丈高,且通体金灿灿,泛着冷硬光泽,上半截刻满灵纹,下一半却包裹在一层半透明硬壳中。
苏骞语气略显沉重,道:“这一根山界桩可与外面那些俗物不同,这是真正的中品灵器,而且周围布下了阵法,若是有相当于金丹境界的五阶妖兽出现,便会发出示警,通知山中的驻守修士好及早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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