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外,风和子负手看向谷中那座洞口,一道剑光飞出直冲云天,然而似是见到他在此处,剑光在空中折了一圈,落在他眼前。
丰原显出身形,将玄霜剑一收,拱手道:“丰某本以为道友已经离去了。”
风和子拱手回了一礼,说道:“老夫修道之前姓和,冯起也并非道友真名吧!”
他四下一看,并未见到其余人身影,问道:“不知几位道友在何处?”
丰原道:“在下名为丰原,往日有所隐瞒实非本意,还请和兄莫怪。至于李兄与那四位道友……”
风和子心中隐觉不妙,果然就见丰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抛出一物,在地上滴溜溜滚了三滚,他一看清此物,禁不住脸色一变,这赫然是李圭头颅,其双目圆睁,满是惊骇神色。
就听丰原声音传来:“道友何必明知故问?一人逃去无踪,余下四人皆成我剑下亡魂,说来还要多谢道友相助呢。”
风和子心中顿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他以秘术窥见丰原剑中煞气浓郁,实乃他生平仅见。在他预料中,丰原与李圭五人当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他便可趁机再将地阴石乳夺回来,却怎么也没想到丰原竟能以一敌五还斩杀四人。
他心中一阵犹豫,最终还是暗叹了一声,将袖中藏着的一物收起。
丰原拿出一只瓷瓶来,道:“这灵乳本是和道友所有,如今也该奉还才是。”
风和子神色复杂,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道:“多谢道友相助之情。”
他明知拿了此物便会与李氏结下仇怨,然日后他若想结丹可少不得这灵乳,却是不得不收。
丰原脸上露出一分笑意,摆手道:“道友见外了。”
他话语一转,说道:“如今李氏必欲杀我二人而后快,道友可有妥善的去处可供藏身?”
风和子叹了一声,无奈言道:“老夫那风台宫本也是一座上好洞府,如今却是回不去了,至于我那几个弟子,也是靠不住的。”
他收的几个徒儿都早已出师,如今都多少与那些世家有些利益牵扯,有两个已经去了家族中做了客卿长老,他若是寻上门去,保不准就被卖给李氏了。
那最小的徒儿已带着他一生所学及修行心得离去了,如今他也不知在何方。按照他本意,拿到地阴石乳后本也不再打算会风台宫去,而是寻一隐秘洞府安心修行直到结成金丹。
丰原笑道:“既然如此,道友不妨去丰某洞府中暂避一时。”
……
两道遁光自茫茫水泊之上掠过,透过淡淡雾气,可看到水中不时有几株枯树,一蓬蒿草。
丰原与风和子并未按原路回返,而是转向往南,打算绕上一圈再回观月山。
这时前方忽地腾起一道青光,一个身穿布裙,提着竹编花篮的女修升上云中,她脸上微带愁容,立于云天中左右看了一眼,似是松了一口气,此时恰见两道遁光过来,又面露喜色。
此女脸上不着粉黛,却隐有一股娇媚之意,盈盈一个万福,道:“妾身柳裳,见过两位道友,还请两位留步。”
她运起了些许法力,声音远远传了出去。
丰原眉头一皱,他与风和子传音交谈几句,便在这女子身前不远处停住遁光,拱手道:“不知道友有何见教?”
柳裳言道:“妾身有一桩难事需道友相助。”她侧身一让,“不知可否请两位到寒舍中一叙?”
下方水雾一分,露出一座里许大的沙洲,东西横卧于水中,洲上遍植草木,北边水岸建着几间简陋茅屋,屋外一株桃花,花开正艳,树旁一座凉亭。
丰原心中一思,这柳裳显露在外的修为已有筑基中期,且其还有道侣在,下方又有阵法,出于谨慎丰原便要开口回绝。
这时风和子传音过来言道:“此人身上有‘昙心丹’的气息,想来是一位丹师,且本事不在老夫之下,丰道友不妨与老夫去看看究竟。”
丰原疑惑问道:“道友是如何得知?”
昙心丹是一种疗伤丹药,据说元婴之下修士,不管受到多重的伤势,服下此丹便可保住性命。
风和子语气略有些得意,道:“老夫常年醉心于炼丹术,这种灵丹名声极大,自然能认得。”
他似是怕丰原不愿去,又道:“想必道友不知晓,炼制昙心丹需用一味‘玉蓉花’,正是淬骨丹所需的主药,此人既然能炼成昙心丹,或许手中便有玉蓉花。”
丰原神色一动,若是如此倒也不妨去听听柳裳所说之事为何?他拱手道:“那我二人便叨扰了。”
柳裳喜动颜色,笑意吟吟伸手一引,“二位请。”
三人到那亭中落座,柳裳伸手一拿,自那桃树上取下茶壶杯盏,依次倒上香茶,道一声“请”。
风和子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赞叹道:“好茶!”
丰原见他神色如常,这才端起茶盏放心品茶,这茶水碧绿晶莹,透着草木清香,还有一股木属灵气在其中。
丰原问道:“不知柳道友唤住我二人所为何事?”
柳裳神色一暗,道:“我家夫君被妖兽所伤,如今只能靠阵法压制伤势,可妾身一人法力不足,夫君想要恢复往日修为还不知需要多少时日,因此便想去外间请同道相助。恰好遇到两位道友,还请助妾身一回,我夫妻二人定有厚报。”
她说着,站起身来又是深深一礼。
丰原起身避开,奇道:“不知尊夫是被何种妖兽所伤?”
柳裳正要说话,听得一阵咳声传来,她神色一紧,急忙转身看去,一个身裹蓑衣的男子自茅屋中缓缓行出,此人一头长发如银,披散下来,看得出容貌颇好,只是此时脸若金纸,身躯微躬,倒似一老朽之人。
柳裳上前扶住此人,缓缓到亭中坐下。
丰原细看之下,不由脸色一变,此人虽有筑基后期修为,却法力混乱驳杂,目中神光黯淡,且肉身若久旱之地,气血极其衰微。再看他那件蓑衣,竟是一件灵器,在此衣遮挡下,丰原隐约察觉到一股晦暗恶气盘踞在此人身躯之中。
此人勉强拱手一礼,道:“在下翁知云,些许茶水招待不周,还请二位海涵。”
风和子目中光芒一闪,道:“若老夫看得不错,翁道友应是被乌齿蛇所伤。”
翁知云先是一怔,随后摇头苦笑道:“道友看得准,翁某是中了‘墨芝兰’。”
丰原心中一惊,这墨芝兰可是上古十绝毒之一,是以乌齿蛇毒融汇千百种剧毒之物,在绝阴之地炼制四十九天方能炼成一滴。
乌齿蛇之毒本就猛烈霸道,这墨芝兰更是厉害,中此毒者,会被毒煞侵蚀肉身、元神,唯有二法可解。
其一是舍弃当前肉身行夺舍之事,只是合适肉身难寻,且夺舍时若有损伤,日后道途便断了;其二便是不惜自损修为以法力将之强行炼去,如此做等于多年苦修付诸流水。
风和子突然问道:“三十年前落棠山柳氏一族修士凡人八百余口被人一夜之间杀尽,可是道友二人做的?”
柳裳脸色大变,霍然站起身来,玉容冰冷一片,定定凝视着风和子。
翁知云伸手按住她,看了风和子一眼,垂目道:“我夫妻二人许久不问世事,道友莫非是来寻仇的吗?”
风和子冷笑一声,道:“柳氏一族传承久远,最强盛时也曾名列十二巨室,虽早已没落却恰好有一瓶墨芝兰流传下来,老夫当年也曾去求取此物。”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柳仙姑,枯藤翁,两位道友还要躲到何时?化意门对二位的悬赏可是已经高达二十万灵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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