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百川看向落绮怀在阳光下闪着光的眸子,落绮怀也看着落百川看似清淡,却负重万千的眸子。
双方胶着不下,谁也不肯让步。
最后,终是落百川败下阵来。
她也苦于想知道那个所谓的真相,她一直在等的人为什么会成了她的灭门仇人,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父亲下手,她需要有个人来开解她,这几日一直憋在心里着实不舒服“回倚梅阁说吧。”
回了倚梅阁,两人一前一后一后落座。
落百川放在桌上的双手十指缠绕,落绮怀看出了落百川的纠结,也不愿勉强,握住落百川的双手“没事儿,你不愿说师姐也不逼你。”拍了拍落百川的手背,准备离开。
落绮怀与落百川之间一直是玩闹之态,很少有坐下来交心的时候,人人都说她这个亲师姐做得还不如别门的落晓晓,只有她俩知道,整个云门上下,院落虽多,但有密道互通的只有倚梅阁和清兰轩。
落百川反手握住落绮怀的手,力道有些失控,指甲压在落绮怀的手指上难免有些吃痛,落绮怀却没吭一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师姐,”落百川埋着头,掩下一片阴影,看不清样貌,只能听见声音有些哽咽“我父母……是被郑家害死的。”
落绮怀听了心头一震“你说什么!”她不是不知道郑家与落百川的关系,她知道落百川说出这句话得费多大力消化才能说出口。
落绮怀一手被落百川捏着,一手抚着落百川发颤的手臂,不知该如何安慰,一时默然无语。
她知郑家与落百川曾定下姻亲,自然也知落百川所受打击该有多大。
落百川脑中全是以前和郑枫嬉闹的场景,猛然一转,漫天大火,熊熊之势,母亲让自己从后门出府,出府以后,千万别回头,只管往前跑。
跑着跑着,她撞到了一个人,抬头一看,觉得他好像自己祖父,祖父生前也是这般一脸慈祥,他蹲下身与自己平视,拢了拢自己的发丝,而后抱起了自己,回了云门。
落百川每落一滴泪,落绮怀就用拇指轻轻拭去,冰凉的手指在落百川滚烫的肌肤上滑过,像是在抚平她的伤口般,反复,轻柔。
落百川越想越觉得自己蠢笨,忽地扑进落绮怀怀里,哭出声来,落绮怀轻轻拍着落百川的后脑勺。
五年了,落百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还从没见过她情绪如此失控过,落琦怀潜意识里都快觉得她与自己是同岁了,今日才发觉她不过也才十五,及笄礼都还没办,一个孩子能压抑住心中巨大打击这么些时日,也实属不易。
今日肯说,想必也确实是压抑到顶点,着实忍不住了。不知是哭累了还是真的困了,落百川竟就这么在落绮怀怀中睡着了。
殿内,古若尘为自己斟上了一杯茶,神情悠然却生出让人敬畏,落千广在古若尘对面落座,古若尘又为落千广倒了一杯,推到他面前,落千广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茶杯“谢师父。”
古若尘看出了落千广的拘谨,自顾自地轻呷了一口清茶“嗯,这茶不错,想不到这药王谷不仅是药材稀贵,就连这茶叶也是上上品,”
古若尘端起茶杯,细细端详起上面的冰纹“前些日子,天一阁的阁主找人来替她家大小姐说亲了,还送了好些东西过来,为师想听听你的意思。”
落千广搭在膝盖上的双手瞬间抓紧,古若尘看出了落千广神情的不自然,将茶杯重新放在茶托上,手指却并未离开,这才看似认真地看向落千广“怎么了?”
落千广本以为已经将心中所想掩饰得很好了,没想到,还是没逃过师父的锐眼,十指慢慢展开,一边抚平衣服皱褶一边答道“这……师父决定就好。”
古若尘抚着茶杯的杯沿,清了清嗓子“若是依为师的意思呢,自然是极好的,这天一阁虽说不是位列江湖门派前茅,但在道法门派中还是屈指一数的,再加上这阁主的大千金,且不说样貌是一等一的,单是她协助阁中事务的手段,就令许多儿郎都不得不折服,自然与你也是相配的,而且……”
“师父!”落千广着实听不下去了,压抑着心中怒火打断了古若尘,师父明明就清楚自己的心思,为何还要这般。
古若尘挑了挑眉,双手放在膝上,身子前倾,看着落千广微微发颤的身子“怎么?不愿意?不是你说一切师父拿主意就好吗?”
起身,走到落千广身前“广儿啊,有什么事直说,别跟三丫头一样,什么都往肚子里咽,明白了吗?”
落千广这才明白古若尘将自己单独留下是为何了,他这是要自己去问出落百川的心中之事,忙低身行礼“徒儿知错。”
古若尘拍了拍落千广的肩膀“广儿啊,都说长兄如父,你得尽到做长兄该尽的责任,明白就行,这套茶具你拿回逸竹轩用吧。”
“谢师父。”
落千广低头看着眼前的白衣,慢慢向前移动,看见一尘不染的白色衣摆缓缓移出他的视线,直至消失,才重新抬头,看向已经打开的殿门,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落儿怎么可能肯把自己的心事说给他听,绮怀和她又一直是针尖对麦芒,互看不顺眼,关系还不如他,只能等落晓晓上山,看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点什么了。
落千广到倚梅阁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怎么看怎么诡异的画面。
落百川居然在落绮怀怀里睡着了,要知道,她们平时要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不把房屋拆了就算好了,今日却是和谐得有些诡异。
落绮怀听到了推门声,回头一看,忙将食指放在唇上,示意落千广动作轻些,挥挥手,让落千广进屋,和落千广一起,轻手轻脚地将落百川抱到了床上。
落绮怀轻轻掩上房门,就被落千广一把拉了过去,落千广用下巴指了指屋内“怎么回事?”
落绮怀定定地看着落千广,落千广被她看得有点心虚,正想说些什么,落绮怀已经转身下了阁楼。
“是师父让你来问的吧,百川她不愿说,自是有她的原因,她现在心里还没迈过那道坎儿,等她迈过了,自然会说的,”
回头看向落千广“别去逼问她。”
落千广抱住落绮怀,将她的头抵在自己的下巴上“好。”
只一个字,却是百转千回,满含宠溺,扶住落绮怀的肩膀,让她与自己对视“不过,你要是有什么,一定要对我说,不用像百川那样,什么事都往肚子里咽,你有我。”
落绮怀轻笑一声,重新投进落千广的怀里,闭上眼睛,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