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退朝的时候,常公公立即走到落百川身边“国师大人,请跟我来。”
今天沈珏没来,落百川心里有点没底,她还想下朝后去问问那个“历往楼”在哪儿呢。
不过,常公公身份特殊,也只好应下“好。”
常公公带着落百川在皇宫里七绕八拐,到了一个有层层守卫的楼前,常公公只朝落百川行了一礼就离开了。
落百川抬头看到二楼位置的牌匾正是恢宏大气的“历往楼”三个大字。
历往楼有数丈之高,楼外护卫均身披银甲,腰佩刀刃,若无皇令和相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当然,史官除外,因为历往楼里成列的是建朝以来五品以上大臣所有的大事记。
宫里人人皆识常公公,由常公公亲自带来的人,自然是得皇上应允的。
落百川这一路走得无比顺畅,进了楼中,每层楼梯处还有两名护卫,不过比起外面的银甲护卫,里面的穿着就轻便多了,只是平常的卫兵服,一楼的其中一名护卫将落百川带到了四楼,全程未发一言,两人都是习武之人,脚步声都落得极轻,像是怕惊扰了楼中庄重严肃的氛围。
落百川在四楼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用木刻的工整楷书郑和昶三个字。
落百川再熟悉不过,正是郑枫的父亲,郑婉柔的哥哥,当朝的翰林院掌院。
查到五年前出事的大致日期上,下面摆了满满的一摞。
落百川拿了三四本放到桌上,说是大事记,其实一本一本翻开才知道,凡是有迹可查的,都记录在册,期间会有人送来小食茶水,都是悄无声息的,放在桌旁就离开了。
落百川伸了个懒腰,望了望外边的天色,理好书册,将自己誊抄的认为有用的大事记收好,盘中的小食已经空了,没想到宫里的小食还挺合她口味的,向四楼的护卫道了声谢,就餍足地出了历往楼。
暗沉的天色下能看清最外一层护卫台阶上似乎坐了一个人。
落百川匆忙上前,走进才发现那人频频点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落百川蹲在他身旁,拍了拍他肩膀“沈珏?”
沈珏立马清醒,往声音来源处偏头“出来了?回家吧。”说着,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宫外的方向走去。
在他偏头看她的时候,落百川看到了他满眼的红血丝,紧步跟上,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尽是冰凉,平日碰到他的手不管何时,都是温热的,他这是……等了多久?执起他的一只手,一边双手替他揉搓着,一边哈着热气“冷吗?”
偏头看着低着脑袋为自己暖手的小女人,体内窜起一股热流,瞬间驱走了寒气,慌忙将手抽回,重新背在身后,重复道“回家。”落百川看着他的别扭样,直想,一个纵横沙场的侯爷,怎么这么容易别扭?还没她一个女子洒脱。
“你知道昨日上朝时,坐我对面的是谁吗?”
沈珏回想了一下“你说的是丞相大人?他曾是当今的圣上的老师,也就是太子少傅,十年前任职的丞相,一直都兢兢业业,尽心尽力辅佐皇上,可是好像五年前生了一场大病,病愈后身体就大不如前了,朝廷之事也不过多过问了。”
昨天有人给了她一张“历往楼”的纸条,今天就有人让常公公带自己去了,是巧合还是本身就是同一人所为?
是皇上还是丞相呢?
“那前朝中除了皇上能使唤地动常公公,还有谁啊?”
沈珏看向落百川,理所当然地道“你和丞相啊。”
自己权力这么高?
她还以为自己就是个摆设呢,平时没事给皇上炼炼丹药就行。
“你要是有什么想查的事,尽管吩咐萧平,他做事还算牢靠。”
落百川对萧平做事牢靠这一点不置可否,毕竟好几次他秘密做的事都被自己知晓了。
“萧平是你的副将,万一你有什么急事需要他去办呢?我让阿牧去就行。”
沈珏顿住脚步,偏头盯着落百川,一字一顿道“阿,牧?”
他这是不高兴了吗?
“你要是不高兴,我叫你阿珏啊。”
怎么感觉怪怪的?回过头继续往前走“不用了。”
他不是征战无数吗?
他不是人人敬畏吗?
他不是冷静自持吗?
怎么这么别扭?
落百川想起之前在将军府曾养过一只猫,你理它的时候,它嫌你烦,你不理它的时候,它又一步不离得跟着你,跟眼前这个叱咤一方的安平侯相比,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处。
回到定国侯府,正是用饭的时候。落百川屁股还没挨到凳子。
“吃饭咯,吃饭咯。”
说话的是定国侯府的小公子,也是郑婉柔的独子,年纪其实跟落百川一边大,但因为娇生惯养的原因,相比之下就显得幼稚了不少。
落百川看到郑婉柔有意无意地瞥了自己几眼,落百川倒也不移开视线了,一直盯着郑婉柔看,最后终是郑婉柔败下阵来。
沈珏常年不在京,在老夫人膝下的也就沈瑜一个外孙,自是疼爱有加。
如今有了对比,既不像沈珏战功赫赫,也不像落百川得皇上青睐,今日这番做派就显得有些不知礼数了。
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狠狠地剜了郑婉柔一眼才道“开饭吧。”
自落百川一进屋,她就发觉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看,却不像郑婉柔般充满恶意,拾起筷子,顺着那道目光看去。
郑姚看到落百川朝自己看来,不闪也不避,而是微微一笑。
这一笑倒把落百川笑得后背发凉,她该不会是认出自己了吧。
其实认出也不奇怪,五年,就算长变了,基本模样也是不会变的,更不消说以前在将军府的时候,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常喜给侯爷、夫人请安。”
“落大人,皇上有请。”
落百川一口饭都没吃,无奈又得放下筷子,沈珏在桌下压住落百川正欲起身的膝盖,转向常公公“何事?”
常公公看了一桌人的神色“皇上旧疾发作,这一次来势汹汹,宫中太医根本压不住。”
落百川当即起了身,向老夫人和定国侯告退,就跟着常公公出了院子。
沈珏踌躇了一会儿,看向定国侯,得父亲眼神应允后,也放下筷子,快步追上了落百川二人。
常公公只当他们是新婚燕尔,腻歪一点也属正常,并没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