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伸手将萧阜屿抚在她脸上的手掌拉下来。她的指尖触到他温热的掌心,反而透出了她此刻冰冷的温度。
“我想,春城真的是一个很勇敢的女孩子。当时的我都没有足够的勇气嫁给你,更何况现在是她要嫁给北朝的那个令人寒颤不止的凌亲王呢?”昭阳的眼睛里有微光在闪烁,她看进了萧阜屿的眼睛,从未与他这样直接而毫无避忌的对视,即使是在两人最亲近的时候也从未有过。
她顺势倚在萧阜屿的胸膛上,拉着他的手掌让他听自己话。
“很久很久以前,我听过你的名字。那时候你凶名在外,几乎在我眼里是那种能止儿夜啼的家伙。我从未想过有一日,我会成为你的妻子,和你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哪怕是想象这种场面,都会让我毛孔战栗。可是父皇的命令是不能够违抗的,我不得不许嫁于你”
昭阳转头找到了萧阜屿注视着她的视线。他看起来有点儿不知所措,甚至有些罕见的傻气。
她扬唇温柔地荡漾出笑意:“我不知道现在这样下结论是不是太早了。毕竟我觉得,我没有真正地走进你的心。就像你也根本就不了解真实的昭阳公主李觅琤是什么样的人。但现在的我,有了注视着你的勇气。我觉得,你应该是和普下很多男人是一样的。在面对我的时候,你应该不是那个扬名北境的鬼面将军。”
萧阜屿动了动手指想要开口话,却被昭阳温柔的指腹阻止了。
“嘘”她轻柔地向着他的鼻尖道,“不要话。你开口的话,我就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继续下去了。很多事情,或许这一辈子你都不会知道。但我现在想要告诉你的是,我和春城是很相像的人,虽然我们只在一起过了很短暂的日子,可是我懂她的心境。”
“她是那种随遇而安的人,不管去哪里,只要还能过自己的生活就足够了。所以她并不是那个适合的人选。要想要达成父皇真正的目的,托付给春城妹妹是不可以的。父皇有他的抱负,他一直把自己看作是要成就大事业、能够名垂青史的一代明君。所以他能够忍下眼前北朝人按在他头上的羞辱。”
“凌亲王是北朝皇位有力的争夺者。只要他想要,皇位对他而言便如探囊取物。那时候,凌亲王的侧妃之位就不再是一个普通的侧室妾室了。春城妹妹会成为北朝未来的皇妃,这个意义是父皇所期待的。可是一切并不真的会如父皇预期的那样顺利进校且不凌亲王这个疯子到底是不是对皇位感兴趣,在他的手上,春城妹妹又能讨到什么好呢?父皇的计谋,连我都看得穿,北朝难道就没有人看得透吗?”
萧阜屿抚了抚昭阳的头发,低声问道:“你想要跟我什么?”
“我希望春城能够足够幸运。我希望我在这个时间点上遇见你的运气,能够分给她一半。在什么事情都来得及挽回之前,能够做出自己的决定。我很担心她。我没有妹妹,我是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妹妹在看待。我从来没有成功地保护过什么人,但是我真的希望她去了北朝能够万事安顺如意。”
“一定会的。”
昭阳最终还是没有能够把自己的心里话给萧阜屿听。尽管危险的言辞就在嘴边几欲被道出,但最后一刻还是理智占了上风。她捂着脸背对着萧阜屿,拉着被子无声地流泪。萧阜屿对她很好,甚至是连她自己也从未想象到过这样的局面。
可是这份照顾越深,就让她越发自我怀疑。
毕竟,温善玉入东宫的事情发生之后,昭阳渐渐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能以活过一世的机缘而真正改变什么事情。她已经在竭尽全力地去防备未来一年内可能发生的桓皇后的染病去世,而对于萧阜屿将来可能进行的叛变谋反,她更是毫无能力去阻挡。
她也并不认为萧阜屿真的爱她。他根本不会将爱字出口,也或许根本没有什么去爱别饶能力。他还是他,上一世的那个萧阜屿,那些引向最终结局的性情如今就待在这个萧阜屿的身体里,只是他不会在家庭生活中将这种情绪释放出来而已。
从老夫人秦氏那里,昭阳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关于萧阜屿的事情。
她知道他一直饱受失眠的困扰。在北境那段军营生活,刀尖舔血的日子,生死一线的处境,使得他整个人状态都不太安稳。甚至于只有身处北境战场那样的环境他才能得到一些精神上缓解。昭阳觉察到萧阜屿的危险性,也明白他身上的这种不稳定性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但是当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事情就很不一样了。”秦氏这样对昭阳,尽管在后者看来这像是一种特意对她安慰的话语,并不是真正的实情。
而当昭阳与萧阜屿独处的时候,她又有意识地选择了安抚萧阜屿的情绪,让他尽可能处在平静温和的氛围里。当她以温柔平和的视线看着萧阜屿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要被骗过去了,以为她真的是对萧阜屿放下了往日恩怨与执着,再无顾虑地要与他生活下去。
她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有继续多久,她还能再假扮善解人意的妻子人设多久。
而当在春暖花开的时节,从禁宫传来那个她最不想听到的消息之后,她送走了前来通报的内监。在院落中栽种的棠梨树下,她伸开双臂朝向刚刚结束一公职任务归来的萧阜屿,对他露出了然无害的笑容。
当萧阜屿自然地将她带入自己的怀中,使得她靠在他的肩膀上,闻到了他衣裳上沾染的万物复苏的味道。她的眼眶微热,酸涩的情绪被用力地压制在心底。她听见自己哑哑闷闷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萧阜屿,我们要不要考虑生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