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这话绝对是真心实意出来的。
然而蒙自瑛也没有预料到这位昭阳公主竟然是这般真情实感,以至于她都有些反应不及。原本以为昭阳公主从前传言是那般跋扈妄为,应当是个目中无饶冷傲风格,与顾平沅的私交也只是比起其他人稍稍热络一些而已。却没有想到昭阳公主真的会为了顾平沅而掉眼泪,也没有想到昭阳公主是真的想要有办法去为顾平沅解决眼前的燃眉之急。
“殿下”
“本宫了,言谢的话就由你自己给自己听吧。本宫听不得这种话。”昭阳看出来蒙自瑛并不是什么能够与她话投契的人。而在这个时候,昭阳连自己的情绪都消化不了,也不想多浪费精力在眼前的蒙自瑛身上。索性她就要出去了,只把蒙自瑛一个人留在这边。
临出去的时候,她又深深地回头看了顾平沅一眼。
意外的,她到现在才发觉,原来顾平沅的手腕已经那样纤弱了。
照道理,怀了身孕的女子应当是有些丰腴圆润的。可是沅姐姐却比许久之前什么变故都没有发生的时候还要纤细,那时候昭阳见她气色红润,看起来便是养尊处优的模样,而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秀仙子。如今只是隔了裴家的这桩案子,她就这么消瘦下去了。
昭阳走到外面去,大理寺丞早就派了人过来等候着她。一见到她露面,那人便谨慎地上前行礼回禀道:“昭阳殿下,大人派微臣过来引殿下您去看看裴顾氏太太生前拿在身上的遗物。”
“遗物?”
“是的。裴顾氏太太过来的时候还拿了一只箱子。在大理寺前昏卒过去的时候,那只箱子里恐怕有什么贵重要紧的物品,所以门口的侍卫也一并拿进来了。至于裴顾氏太太穿戴在身上、怀藏在衣间的私人物品,依然原封不动地穿戴在裴顾氏太太身上,微臣们是断然不敢冒犯的。”
昭阳虽然因为顾平沅在大理寺前昏卒过去的事情而对他们产生了先入为主的不满,但当面前这人出这样一番识大体、有分寸的话语的时候,昭阳还是认可他们的素质水平。
裴顾氏的箱子就被放在另一处房间里。
昭阳把那箱子上精致的锁扣打开来,将箱子彻彻底底打开之后才看到里面到底是放了什么要紧的事物,以至于沅姐姐要贴身拿着放在身边。
其实一眼看过去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昭阳稍微查看了一下,有一叠纸稿,零散地放着并没有装订成书册。沅姐姐应该也是怕在携带运输的过程中随着颠簸而导致纸稿受损,或者是前后顺序被打乱,因此像是捆束书简一样用一根细细的淡紫色绢帛系住了。
这些纸稿上面的字迹就是沅姐姐自己的,里面的内容都是与裴家这次获罪的名头有关。大致上昭阳翻阅了一下,读出来其中的意思无外乎就是这些罪名并不成立,并一条条一桩桩一件件地分别列举了如今公开出来那些佐证罪名的材料证据是怎样不对劲,无法指控成立。不得不承认,即使是昭阳这样没有什么功底的人,通读下来也觉得是条理清晰,立场分明,逻辑通畅。
如果真的能够在合适的时机把这些纸稿拿出来的话,想必翻案的难度是全然不在话下了。
箱子里除了纸稿,还有一些空白的纸张,虽然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写,但还是好好地如同那些陈述罗列证据无效的纸稿一样被细心地保存着。昭阳也不知道为什么沅姐姐对待这些纸张也是如幢心谨慎,可能只是习惯使然罢。除此之外,还有一只羊脂玉环,成色很好,看起来应当是非常贵重的饰物。
“那是姐夫送给姐姐的礼物。”朗润的男声忽然从门口响起。
昭阳被吓了一跳,定下心神之后才与那人问好:“顾七郎。”
“昭阳殿下安好。”
来者正是顾清涟。
“你这只玉环是裴度送给沅姐姐东西?”
“是。似乎是新婚时就送出手的礼物,玉环是有一对的,姐姐一直都戴在手上。当时还是姐姐回门的时候与母亲提到过,因此微臣也知道一些。只是不知为什么这玉环如今只剩下了一只。”
“因为还有一只戴在了她的手腕上。本宫方才在厢房里看到了。”
“是么。”顾清涟的情绪也很低沉,他与姐姐一直都是关系和睦良好,顾平沅这样突然地离世了,他肯定也是怀着哀痛的心情站在这里的,“那么姐姐是刻意要把这对玉环拆分开来的。”
昭阳看着顾清涟,刚才对着蒙自瑛时直觉不妥没有出口的话,现在是否可以对着顾清涟了呢?反正他是男子,本来就不太在意这种事情。何况他又是才学惊艳绝伦的人,想必拿捏状况做决定的时候,也是很有计划和条理性的。把这话给他听,昭阳也可以少去一桩心事。
“顾七,有一桩事情,本宫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妥当。本宫到目前为止只与你过这话,至于你是否要告诉顾家其他人,就全部由你一个人做决定。那些与沅姐姐相关联的人,本宫就不再会对他们开口谈起此事。”
“公主请讲。”顾清涟从昭阳的语气和表情中不难判断出,此事非同可。
“沅姐姐如今已经身怀有孕,二月有余。”
顾清涟眯起了眼睛,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平和沉静的情绪也稍稍有了龟裂的痕迹。
“殿下莫不是在同微臣笑吧。”
“本宫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顾清涟的反应很快,他立刻就知道了此事的重要程度:“微臣明白殿下的意思。”
这件事情无论是对于昭阳还是对于顾清涟,都是一个足以在精神上产生震撼的内容。
对于昭阳而言,她可能更多地怀有哀恸的情绪,感叹这样一尸两命的悲剧。
而对于顾清涟,他并不是那种感情简单直白的人。他意识到了在自己姐姐一尸两命这样的悲剧的背后,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顾平沅知道自己怀孕了,那么她是否与身边的人开口过此事。如果怀孕了,又为什么要让孩子与她一起在这京城的初雪里于大理寺外受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