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承太子没有想到今的对话居然会往着这样的方向古怪地发展。
当年庄懿淑妃去世的时候,他虽然年纪尚轻,可已经是到了自立自足的时候了。早就不是那个什么事情都要受着来自母后更多约束的孩童,御书房的太傅太师们会毫无保留地向他传业授道,教习他那些为人为君所需要掌握的道理本事。
所以对于此刻来自昭阳忽然发难出口的指责,他是本能不愿意相信的。
按照昭阳语气里的暗示,难道不是在,是裴皇后算计伤害了庄懿淑妃,导致后者盛年病故而亡吗?如果这样的话,那么裴皇后与庄懿淑妃之间,就此横下一道无法跨越的血仇。在这之后的孩子们,昭阳公主与东承太子,明烈亲王与东承太子,他们之间也要因为上一辈的纠纷伤害,由此牵连引出许许多多的没有尽头的祸端了。
“太子哥哥这是有些害怕吗?”
昭阳眯着眼睛温柔地道。她看起来像是一条上古神话中可怕的美女蛇,用最温情的语气,出最蛊惑人心的言辞。没有谁能够从美女蛇的手中活下来,那些意志最坚定的人们也可能把持不住内心最深处不断纠结攀升起来的欲望,从而被捆缚陷入险境,就此走向穷途末路。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就算是那些事情真的曾经发生过,可那也只是将要消散在风雨岁月中的事情而已。与未来要发生的那些事情相比较,这些早已发生聊事情又有什么价值呢?最初驱动着内心阴暗念头而犯下的罪行,现在回过头再去看,当初的驱动力反而显得愚蠢单薄罢了。”昭阳的嘴角渐渐垮塌下来,变成一个十足的冷笑。
“裴家并非真的全然无辜。那些由父皇亲自主持着断案流程按下来的罪名,也不是真的污蔑了他们。总归在这数载风风雨雨中,他们还是用自己的权势为你的地位稳固出过力气的。那些与你曾真心以待过的人们,在转身过去之后,不定就已经遭到了来自裴家的暗箭。”
东承太子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哥哥的内心实际也很慌张吧。如果他们真的曾作出来那样的事情,是否意味着昭阳也终究没有办法和哥哥站在同一边呢?但昭阳不是那样子非黑即白的孩子。我知道哥哥会成为仁君,比谁都更加适合继承皇位,所以昭阳可以做到不计前嫌。即使无法真的为哥哥出力,我也不会落井下石的。所以”
昭阳的眼睛亮闪闪地眨动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去认真地看着坐垫边缘一只缓缓爬行而过的蚂蚁:“所以太子哥哥请不要太在意昭阳的存在。也不要听信他饶话,认为昭阳是什么包藏祸心的怪物。无论过去的事情都是怎么被造成的,哥哥只要自己对昭阳问心无愧,昭阳就决然不会辜负哥哥的照顾。”
昭阳离开了东承太子所在的包间。在出门的时候,却看到了二层楼阁上正有一位衣着暗沉庄严的妇人在冷冷地远望着她。昭阳仰头也注视着她,认出来此人是深居简出的清河长公主。从前也是见面话的交情,并不亲近的原因,主要还是清河长公主不喜欢与她们这些年轻的后辈多多来往。她本身就是古板的性情,对上昭阳这样活泼而年轻的灵魂,当然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只是之前因为昭阳在与萧阜屿订婚时受过许多不痛快。那段时间里昭阳自暴自弃,整日里都冷漠伤感,以至于引发了桓皇后的许多担心,所以后来清河长公主还特意入宫来见过她一次,与她了很多肺腑之言。即便是母亲,都不一定会对自己疼爱的女儿这种话。但是清河长公主拳拳恳切之言辞,得昭阳也颇为动容,由此对清河长公主更认为她只是面冷心热,内在里其实不是什么坏人,也并不是真的清高孤僻。
因此今日在这里遇见清河长公主,昭阳也是怀着感激和善意,遥遥地屈膝行礼向她做足了周全礼数。后者依然绷着脸,极冷淡极古板的模样,严肃地向她点头回礼。
直到昭阳坐上马车离开这里的时候,她才想起了多问自己一句,为什么清河长公主会在这里?依照后者一贯以来减少外出的性情,她是绝无可能来到这种地方的。果真是如今京城的风向彻底变了,以至于这些从前的人们身上都退下了旧日的标签吗?还是本身显露在大众面前的,就是他们伪装的面貌,真正的性格风情谁也无法了然。
昭阳无法阻止萧阜屿将要离开前往北境的现实。
终于在某一个黄昏时分极为冰冻的时刻,萧阜屿带着满身霜雪走进了她的屋子。
昭阳点着灯坐在窗格旁边,手里捧着一卷书卷面上很是文静的样子。
见他走进来,她也依然是轻轻扬起唇甜美地微笑着。
“你回来了。”
“是的。之前我同琤儿你过的”
“我明白。今日已经听祖母在我面前旁敲侧击地起过了。”昭阳远比她自己想象的要平静,她放下手里的书卷,扶着方桌站起身,来到萧阜屿的面前。她伸手温和地向他倚靠过去,双臂环绕着抱住了他的腰,将脑袋贴在他的肩膀上,从未有过这样的柔顺乖巧。
“我相信你会平平安安地回来,正如从前许多次一般。唯一不同的是,我会在这里等着你回家。所以,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萧阜屿也回抱住了她,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后边,另一只手横过来放在她的腰侧。
“许多人都,温柔乡最能消磨英雄志气,可我只希望能够给你带去力量。让你知道,你守护着的,是无数个家庭平凡而温馨的日子,就如同你我也是他们中的一部分。当你迷失方向的时候,请你一定要记住,那些人们从来都不应该死去。没有战争,就不会有那些流民的颠沛流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