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密的咯声被大门隔在外面，雨点噼啪噼啪地落在窗户上，就好像一首急促的交响曲。

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孙笑然，方信轻声问道：“他现在怎样了？”

“如你所见，情况很不乐观，”灵宫月咏指了指脑袋：“估计是伤到了这个地方，偶尔会发狂，所以我用锁链把他锁住了。”

“圣愈卡没有作用？”

“圣愈卡只能治疗外伤，对他无效，我只能用一些中医的法子调试，虽然中药的味道比起绝望都市食物的味道更糟糕。”

方信惊讶地看了一眼灵宫月咏：“这你也会？”

“当初有点好奇就学了，对了，要吃点宵夜吗？”

“噢，谢谢。”

二人关上客房门回到客厅，不一会儿的功夫，换上小围裙的灵宫月咏端上一只铜锅，里面黑乎乎一片，隐隐飘来阵阵咖啡香气。

“这是？”方信有些惊讶地指着灵宫月咏，灵宫月咏笑嘻嘻地转了个圈：“围裙好看吗？我自己缝的~”

“这你都会？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个是什么？火锅吗？”

“嗯！”灵宫月咏将铜锅放到方信面前，噔噔噔跑回厨房端出牛肉和蔬菜：“来吧，尝尝我的手艺，上次你提醒了我，我这几天就在研究咖啡火锅的做法，果然，我们能够食用涮过咖啡的食材！信信你真是个天才！”

“别叫我那个...”方信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筷子，灵宫月咏笑嘻嘻地坐在方信对面，细心地将牛肉拨到汤锅里，随后用小手拄着下巴大眼睛弯成月牙。

“稍等等就好啦，怎么样？月咏是不是特别贤妻良母？嫁给信信会不会太棒了？”

方信不知说些什么，只能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灵宫月咏嘟着小嘴哼了一声，随后眨了眨大眼睛，脸上换上凝重之色：“来吧，说说，你为什么是...现在这个样子？”

方信自然知道灵宫月咏指的是什么。

此刻的他双眸处依然笼罩着不详的黑雾，狂乱，暴虐，好似嗜血的妖魔，猎魔六绝牵引出的饕餮气机根本无法收回，谁看到方信的样子都要被那气机所冲畏惧三分，灵宫月咏怎可能看不出来？

方信苦笑了声：“你不怕我吗？”

灵宫月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会怕你呢？我能看到你的心灵有多么干净。”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方信的脸颊：“不过，我说的不是这个，很痛苦吧...”

方信怔怔地看着灵宫水灵灵的大眼睛，如水的温柔温暖着他冰冷黑暗的心灵，鼻子一酸，差一点就想把他的痛苦统统倾诉出来，

渺茫的希望，

不争气的张来钱儿，

恐怖的星之陆夜祈议会，

鬼神莫测的司数星斗，

一直追查自己下落的简水，

还有小香的香消玉殒...

那些如山一般的压力早就将方信压得透不过气来，

但是他还是侧了侧脸避开灵宫的眼神。

眼泪早已在那个安宁的深夜在小香的怀抱里流干，那是他所能接受的最后温柔，现在的方信是一个冰冷的复仇者，一个黑暗中的寻道者。

“没事。”

灵宫月咏站起身来走到方信身旁，强硬地将方信的脑袋拥入胸口，小手轻轻拍打着方信的后背。

“笨蛋，什么时候学会逞强了？”

方信想要挣脱开灵宫月咏的怀抱，却发现根本做不到，不是他沉溺于灵宫月咏的温柔，如今的方信心硬如铁，心里就算荡起一丝涟漪也会立刻压下去，

是灵宫月咏更强了，其属性绝不低于方信的十点力量。

尝试了一下，方信低声说道：“灵宫...我们有协议，我会拿情报过来，请你帮我分析一些事情，只有这些。”

灵宫月咏微微一怔，轻轻松开了方信：“你说得对。”

现在的方信已经没有了依赖灵宫月咏的想法，越是与这个女孩发生交集，方信越想尊重灵宫月咏的选择，

她是为探险而生，她早就看清了自己的前路，这是她的执着，也是她的道，她早已做好了殉道而死的准备。

二十二名适格者只有这个女孩活得最通透，灵宫月咏就像是一块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天然形成的瑰宝，越是了解她越会为她的风采着迷，不忍心施加雕琢破坏她的完美无瑕。

所以方信绝不会拿自己的事来分散灵宫月咏的精力，欠下多少人情，一定要拿相对等的情报偿还，这也是如今方信最大的执着之一。

二人虽然只是短短相交几日，却好似相识三生三世的知己，他理解她的追求，欣赏她的任性，她也能一眼看出他深埋心中的痛苦挣扎，

只是一个眼神交流，便足以道尽万千。

灵宫月咏如此聪慧，怎会看不出方信的拒绝？

这个男人的心一半是仇恨，一半是希望，剩下的缝隙早已被隋圆二字填满，他忘不了那个傻姑娘在他最落魄的时候给他的一切。

灵宫月咏叹了口气：“我明白了，你想让我帮你分析什么？”

“在此之前，我先告诉你一些情报。”

方信沉吟片刻，将星之陆夜祈的情报，古安的情报，猎魔六绝的情报和特别任务的情报统统告诉给了灵宫月咏，尤其是春日满樱的部分细说了一遍。

灵宫月咏一边掏出笔记记录一边思索道：“春日满樱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吗？这没什么奇怪的，星之陆夜祈议会既然是超级英雄的组织，肯定也掌握着一些超凡的能力，变换外貌并不难，用科学的手段都能做到，她现在应该被司数星斗控制住了，不过以我对司数星斗的了解，那个孩子应该还算安全。”

“为什么？”

“是回报，杀了那个孩子不过是3000积分，以司数星斗的谋算，他一定会从春日满樱那里获得更多东西，要知道，他潜伏入星之陆夜祈议会可不是去行使正义权柄去的，我估计，他应该是看上了英雄们的能力体系，法则。”

“法则？”

“嗯，英雄的能力体系和我们不同，他们的力量就叫做法则。我们是依靠幻想终端和卡片来释放能力的，你玩过游戏吧，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插入卡片就能释放能力？”

“你的意思是，我们没有游戏里的蓝条？”

灵宫月咏满意地笑道：“不愧是你呢，没错，那你想想，为什么我们没有蓝条？”

方信摸摸下巴，眼中的黑气缓缓弥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怎么拥有蓝条，安可隐瞒了这些事情，一直在给我们灌输她想要我们了解的，七颗兑换光球号称能够兑换一切，但偏偏没有修炼功法，我们释放能力是消耗积分，积分其实就是我们的蓝条。”

灵宫月咏的大眼睛里满是欣赏之色：“说对了！你竟然能够发现这些，说不准你很适合干探险家噢！喂喂，要不要给我当助手？”

方信苦笑着摇摇头：“不是我刻意调查的，是我的能力，我本来想兑换一本修炼功法来着。”

灵宫月咏噗嗤一笑：“果然，努力的男人超有男人味的。”

“好啦，先不说这个，你的意思是，司数星斗想要掌握法则？”

“没错，既然绝望都市的人能够拥有法则，为什么我们无法掌握？如果学会了法则，再搭配上卡片能力，司数星斗很快就能够超越简水了，毕竟你刚刚也发现了，卡片的积分消耗是困扰我们最大的问题。”

灵宫月咏顿了顿：“还有，司数星斗的势力已经成型了，他垄断了五颗兑换光球，而且打入了星之陆夜祈议会，他完全可以靠交易来获得星之陆更多的支持，不愧是那个男人，从他降临绝望都市的那一刻起就开始算计了。”

方信身子一震，悄悄捏紧了拳头。

他和司数星斗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自己的仇，孙笑然的仇，隋圆的仇，再加上小香，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但是司数星斗又是强大的那么让人绝望，以他如今的能力谈何复仇？

灵宫月咏叹了口气：“越往后拖，司数星斗的胜算越大，现在的绝望联盟像极了三国乱世的群雄割据。”

方信沉吟了一会儿：“司数星斗不择手段，宁肯我负天下人不肯天下人负我，确实像极了曹魏，这天子就是兑换光球。”

“没错，挟天子以令诸侯，等到七颗光球尽数被他收入，他的气候也就成了。”

“这么说来，张之扬，花菜，李魂，安若若就是东吴了，不慌不乱稳扎稳打，温婉虽然组合了张来钱儿等人，却是一盘散沙，现在也分崩离析，温婉就相当于袁绍，看起来实力强大，却不过是冢中枯骨，而且还成为了司数星斗的眼中钉，迟早会被司数星斗整个吞了。至于简水就是吕布，虽是一人，却抵一军，现如今司数星斗最忌惮的就是他。”

“可是天下无双的战神最后还是敌不过天下第一的霸主，就看哪里是简水的白门楼了。”

方信自嘲一笑：“我呢？刘备？仓皇如过街之鼠？”

灵宫月咏忍不住笑出声来：“照你这么说我岂不就是诸葛圣人了？喂，要不要三顾茅庐呀？说不准我会跟你走呢。”

灵宫月咏的玩笑让方信忍不住也笑出了声：“你不是诸葛亮，你是周瑜。”

小脚狠狠踩在方信的脚背上，灵宫月咏哼了一声：“我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喂，水开了，快尝尝快尝尝！”

方信有些为难地用筷子夹起咖啡火锅里的牛肉片送进嘴里，果然又苦又涩又咸又甜，味道恶心地让人反胃，虽然比屎一样的绝望都市食物好上很多，但也不是人类该吃的食物。

看着灵宫月咏贼兮兮的笑容，方信忍不住暗自吐槽。

你确定你不是小心眼的人？！

有的吃就不错了，方信只能含泪吞下肉片，说实话，经历这么一天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不过方信还真是误会了灵宫月咏。

精干的少女此刻双手捧心，哪里还有那无所不能的自信满满，反而像小学生等着老师批作业一样小心翼翼地问道：“怎，怎么样？好吃吗？”

靠！

这是你认真煮的？

原来你也有不会的东西！

方信只能点点头：“还不错。”

“那可太好了！我就说嘛，我可是无所不能的！”灵宫月咏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我是刘备，嘿，刘备好歹还有关张，我现在就是一孤家寡人，却不知道得等多久才能等到我的赤壁。”

灵宫月咏撩了撩头发：“其实，你还可以扮演一个角色，那个角色也是游戏最后的赢家。”

“司马懿？”

方信思索了很久，忽然摇了摇头：“我做不到，当我闭上眼睛，我就能听见那些惨死的声音，我现在连收敛自己的气机都做不到，根本没法子用雪晴清的身份埋伏进去。”

灵宫月咏叹了口气：“所以说你是刘备啊，刘备的灭亡正是因为关张之仇，这是一个人的秉性，无论如何都难以动摇。”

“灵宫，”

方信放下筷子，“我决定了，明天晚上，我会对司数星斗他们动手。”

灵宫月咏面色一变：“以你现在的力量太莽撞了。”

方信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但是我必须！用这只拳头！不仅为我，还要为惨死的人讨一个公道！原谅我不能告诉你我的谋划，不过我有三成的把握让司数星斗付出代价！”

灵宫月咏思考了一会儿：“我不会阻止你，就像你不会阻止我，我知道你想求的是什么，但是我要提醒你，一个差池就是万劫不复！司数星斗可不是雪晴清。”

“放心，我想我还是有一些优势的，至少，我比司数星斗更早地找到了蓝条。”

“猎魔六绝？”以灵宫月咏的聪慧自然是一点就透，“你确定你能找到猎魔六绝的秘密？你的时间太紧张了。”

方信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有特殊的方法，猎魔六绝我一定要搞到手。”

灵宫月咏微微沉吟了一会儿，将一张卡片和一千积分塞给了方信。

二人不需交谈便能知道对方的心意，方信毫不客气地接过卡片审视了一下。

名称：勇气之锁

效果：召唤出坚韧的锁链捆绑敌人，无冷却时间，可随时随地召唤，坚韧度收到使用者的勇气加持。

收下卡片，方信点点头：“谢了，我会还你。”

灵宫月咏噗嗤一笑，嘟着小嘴哼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哦，做牛做马还是以身相许？”

璀璨的目光逼得方信连忙低下头来，下意识地伸出筷子从锅里夹起一块食物塞进嘴里。

这是...

口香糖？！

灵宫月咏拄着下巴满脸是笑容：“怎么样怎么样？咖啡火锅涮口香糖！是不是神仙味道？！这可是我最满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