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管家这几日在江州城内四处调查询问后,这才将住在江家旧址上的破衣先生的身份给摸了出来。
原来这破衣先生名叫何忠也,乃是江州府兹录,而且是上任府卿江正寻的贴身兹录,主为江正寻记载治理诸事,后来江正寻一家离奇身亡,江州府等机构的对外调查记载则是江正寻携一家自焚,此案无人能证述,故成为悬案。
江正寻生前的贴身兹录何忠也在后一年失智疯癫,故慢慢成为了如今的这般模样,变成了江州城内的一个疯子。
而且江正寻的谜案与何忠也疯癫一事相隔不过一年,在何忠也慢慢疯掉后,便渐渐被人们淡忘了,致使这么多年间江州的人只知道城中多了一个不知名的疯子,却不知道此人便是曾经的江州兹录。
江成听得何忠也的遭遇,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原来此人与自己的父亲有这样一层关系,这也就能解释为何他会住在江家旧址上了。
“小姐,少爷,这何兹录的消息大致都在这儿了。”武管家全盘托出。
宁雨绣吩咐武管家退下,心中也若有所思,甚是惋惜:“没想到这何兹录竟是你爹身边的官从,怎么落得如此下场......”
“姑姑,此人若是我父亲生前的官从,想必他也知道我父亲的许多事,我觉得有必要去问问他。”江成转向宁雨绣说道。
宁雨绣点点头:“只是他现在疯了,还会记得你爹的事吗?”
江成提醒道:“姑姑你忘了,我先前跟你说过,我在去江家旧址的时候见过他,他虽然穿的破烂,但并不像外人说的那样疯癫,而且他准确的说出了我是江正寻的儿子,单凭这一点,我断定他会记得我父亲的事。”
宁雨绣听了个明白,吩咐柿哑道:“你去叫厨房准备一份饭菜,用饭盏装好。”
柿哑随即应声退下,江成笑道:“还是姑姑懂我,我还未说,姑姑便帮我准备了。”
宁雨绣凑身贴近江成,接着说道:“若他知道你父亲的事,你便仔细记下,若他不记得了你也不要强求。”
“姑姑放心,我自有分寸。”江成点了点头,待柿哑将准备好的饭菜提来,江成便立刻出门前往江家旧址了。
此时天已微黑,江州城内开始热闹了起来,在江家旧址旁的饭酒巷子里,破衣先生何忠也灰头土脸正从饭馆后门的垃圾堆中翻寻着被人吃剩下的吃食,他一连翻了半条巷子,翻遍了所有的垃圾堆,最后才从中翻出半个稍微不那么脏的干馒头。
何忠也将半块馒头举起,神情未有变化,反倒透露有一丝欣喜,在饭馆巷子的垃圾丛中捡拾吃食似乎已成为他的常态,他将半个干馒头收入怀中,朝住处走去。
回到住处时,何忠也发现自己的住处罕见的亮着烛光,他快步走回,只见自己的石棚外各处点着蜡烛,共有十几支,江成已然收拾出一片空地,垫起的一块木板上摆放着丰盛的饭菜。
何忠也见得一愣,手中还未举起的半个馒头不知所措,而后藏在了身后。
江成见到何忠也,兴奋的站起身,道:“您回来了,我也是刚到,给您准备了一些饭菜,您快趁热吃了吧。”
何忠也又是一愣,小半刻后反应过来,却是上前将亮起的蜡烛尽数吹灭,一一收了起来,边收边说道:“一支就够了,点这么多浪费。”
倒是真只留下一支,何忠也将其挪到了桌上,勉强能照亮两人和桌上的饭菜。
“何先生,您快吃。”江成一手在桌下将多余的未点的蜡烛换了个地方,放到一旁。
何忠也听到江成喊出自己的姓,忽的又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
江成说道:“您先坐下吃饭,我慢慢和您说。”
何忠也神情复杂的望着江成,慢慢的坐了下来,但望着眼前的饭菜愣了神,他已经好久未见到过这般美食了,竟在江成的面前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江成望着何忠也,心生出一股苦涩,昔日的江州兹录如今沦落成旁人看来的人下人,此时,江成也不忍打扰何忠也,安静的看着他吃完桌上的饭菜。
许久,何忠也将饭菜一扫而光,接着从口袋中取出一块粗糙的粗布手帕擦嘴,仍是一副文人的气质模样,丝毫不被这身破旧的枷锁皮囊掩盖。
“谢谢你的晚饭。”何忠也先开口说道。
“何先生,恕我打听了您的身份,很对不起,但我必须要来找您,我想向您打听一些关于我父亲江正寻的事。”江成说道。
何忠也听到江成说出江正寻三字后,低下头深深的叹气起来,随后望向一旁的残垣,道:“你父亲...江正寻...你想问什么?”
江成见与何忠也的对话很顺利,遂问道:“我一家其实是被人种下了魈灵诅咒,您知道当年我父亲与什么人有过瓜葛吗?”
“魈灵诅咒?”何忠也迷茫的听到一个新鲜词,但看样子似乎并不知道是什么,他木讷了许久,自顾自的摇头,随后道:“我......记不起来了......”
“您作为我父亲生前最贴近的兹录,想必您应该知道我父亲的故事,那您给我讲讲我父亲。”江成见何忠也说不出来,换个话题问了起来。
何忠也侧着头冥思苦想,似乎也没有思绪,同样道:“我...我记不清。”
江成发现何忠也状态不对,随即问道:“你不记得江正寻的故事?”
“江正寻...对...”何忠也指了指江成,但有些为难道:“我记得江正寻这个名字......”
江成此时才意识到何忠也的状态与先前几次截然不同,此时的何忠也虽说不上疯癫,但像个只记得名字的破衣先生,很难与总是及时出现为江成解围的何忠也挂钩。
“您若不记得,我就不问了,等您想起什么再告诉我。”
何忠也听到此话忽的抬头望向江成,随后半转身子,将自己左耳处的头发揭起,只见此处一条一指长的伤疤,虽然已是旧伤,但依稀可见纵深的凹痕。
何忠也露出伤疤,平静的告诉江成道:“我...好多事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