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色的帘布遮住朝阳的窗,留出一丝光亮。
苏蝉坐在床上,上衣扔在一旁,赤裸的胸膛上有四道深可见血肉的伤口,伤口散发着一股龙威。
龙,乃神物,可凶起来也了不得。龙威和煞气残留在伤口中,阻碍着伤口的愈合。
龙王那撕天的一爪,终究不是那么简单,苏蝉的伤势很重,远没有在赵吏面前表现得那么轻松。
苏蝉心中空明,运转着鲲鹏道法,治疗伤势。
世界不同,但道理相通。这方世界虽没有星蕴鲲鹏,但却不妨碍苏蝉将其中阴阳变化、吞吐天地的道理衍化出来,自成法门。
呼吸之间,数百个气旋形成,炼化着天地间有些稀薄的灵气,滋养着苏蝉的伤体。
四道伤口以肉眼可见之速度在愈合,龙王的煞气不断散入空中,化为无形,其中两道较浅,已经生出肉芽。
忽然,苏蝉身上气势一变,顿时杀气滔天,就连伤口处的煞气都被冲散,可下一刻杀气又敛去,像是从未存在。
一道黑影从他身上窜出来,长长的黑影卷成一团。
黑煤球瞪大了眼睛,兴奋的目光在苏蝉的身上转悠。
像深山古潭的平静被骤然打破,此刻苏蝉的心湖上荡起了涟漪。
他的眉头紧皱,全心全意压制心中这股暴戾。
可杀意越是压制,越是狂暴。
涟漪逐渐化作巨浪。
“哼!”
苏蝉的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
他的心中杀念如层层波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那股想要摧毁一切的冲动越来越强烈。
苏蝉的眼睛猛然睁开,双目赤红,如血欲滴。
黑煤球怪笑道:“你这是要杀谁?”
它绕着苏蝉打转。
“杀我?”
“还是杀你那徒弟?”
苏蝉心境动荡。
他的杀意并非是此刻忽起,而是在今早他去见陈玉凝时涌现的。
在陈玉凝家中,看见陈玉凝那张令人不由心生怜爱的脸庞,他心里想的却是拧下那颗美丽的头颅。
这种念头让苏蝉也觉得恐怖,他在第一时间就摒去了这道念头,否则哪怕是流露出一丝,也会将陈玉凝当场杀死。
可念头存在过,就不再能轻易消失,这会儿,被黑煤球一提,夹杂在诸多杀念中的这道念头再次清晰。
“又或者是杀了你自己?”
黑煤球在苏蝉的耳边低语。
那声音听着令人烦躁。
苏蝉的意识有些混乱。
黑煤球的话像是在他心底播下一颗颗邪恶的种子。
饶是以他的心境,竟然也控制不住这些种子的萌发。
他想杀,想要毁灭,仅仅是这样想想,就让他有种快意之感。
苏蝉当机立断,一掌拍在自己的额头上,又一指点中眉心。
灵台顿见清明,杀心暂时压制,他立即以神念为笔,绘制封印符文。
当年天墉城的封印之术,他学的不算好,但以他如今的境界,一些封印之术却也自然领悟。
苏蝉的头顶浮现两道奇异的符文,如同一阴一阳。
阴阳生变,化为四象,再生八卦。
两道符文,二生四,四生八,内外有序。
中间那四道符文散开,位列四方,封住房间,与外界隔绝。
最外侧八道符文则融入苏蝉的四肢,封印他的肉身之力。
堵不如疏,杀意汹涌如此,苏蝉所幸顺势而为,将杀意发泄出来。
而发泄的对象,在这屋内,只有一个。
苏蝉冲着黑煤球嘿嘿一笑,突然出手,将黑煤球死死抱住。
黑煤球感受到了苏蝉的恶意,形态一连变化了十几种,可仍是没脱离魔爪。
头顶两道符文自苏蝉头顶钻入神识之海,封印其一身法力。
如此,足以确保他不会对外界造成太大损害。
苏蝉的眉心一点青光,那是唯一的一点清明。
他放开压制,任由杀意操纵身体。
苏蝉红着眼睛,冲着黑煤球一口咬下。
“疼!疼!疼!”
“松嘴!松嘴!”
黑煤球变化出一只大手掌,啪啪拍打着苏蝉的脸。
它也有些吃惊,惊的不是苏蝉的丧心病狂,而是它竟然会疼。
它的身躯特异,介于有形无形之间,外在形态更是能随意变化。
这世上能让它受损的力量寥寥无几,更别说它感受到痛。
苏蝉一口又一口,下嘴极狠,黑煤球的身躯没咬下来,先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血,牙齿之间也有血丝渗出来。
他也是发了狂,一个劲地撕咬。
“我还没在一个人身上吃亏两次。”
黑煤球一看苏蝉说不听了,脾气也上来了,牙齿磨了磨。
“看谁咬死谁!”
半响之后。
苏蝉发丝凌乱,脸上像糊了一脸黑泥。
他的杀意渐渐退去,更确切的说,是被吸收了。
苏蝉的一身杀意全涌入黑煤球那一滩烂泥似的身体内。
又过了一会儿。
苏蝉复归平静,把黑煤球从脸上扯下来。
黑煤球重新缩成一个球,打了一个响嗝,露出满足的神色。
看着黑煤球身上三个深浅不一的牙印,苏蝉目光偶有异色。
这跟煤球一样的玩意儿怎么看也不像是这个世界该有的,如今还能吸收他的杀意,真是有些意思。
黑煤球察觉到苏蝉的目光,瞪了一眼,飘远了去。
这个是丧心病狂的人。
苏蝉嘿嘿笑了笑。
他对黑煤球可没半点歉意,说起来,黑煤球是有推波助澜的,被他咬了,也不算委屈。
苏蝉起身,倒了一杯水,漱了漱口。
也不知道这黑煤球是什么物种,咬起来的感觉怪怪的。
“哎,你能吸收我的情绪?”
苏蝉问道。
“咋的,不行?”
黑煤球照着镜子,摸着头顶上的三个牙印,很暴躁。
怎么去不掉?
不应该如此。
难看死了!
苏蝉平静道:“你不能白拿我东西。”
“几个意思,还让我还,我堂堂心魔,吃你点杀意,嗝儿,算屁。”
黑煤球一双凶狠的眼瞪着苏蝉。
“心魔?哪种?”
苏蝉问道。
道经中,心魔一般是指心境的缺陷。
也有另一种说法,说心魔是一种异域生命。
“心魔就是心魔,独一无二。嗝儿!”
黑煤球的眼睛眯成两条线。
“再给你看个有趣的。”
黑煤球脸上五官融化,变成一个小人。
小人手中持剑,施展剑法。
“三才剑法。”
苏蝉惊喜道。
三才剑法是天墉城的基础剑法,年纪稍大的弟子都会。
听起来很是平凡,可三才剑法也是苏蝉那一式三界无涯的基础。
而小人演练的正是苏蝉的三才剑法。
剑招中有一些苏蝉的小习惯,一模一样。
“的确有趣。”
苏蝉哈哈大笑。
黑煤球有些郁闷。
苏蝉的这种反应可不是它想看见的。
真有趣吗?
常人要是见了,怕不是得惊出一身冷汗。
试想一种不知来历的生命,不仅能吸收他人情绪,而且貌似还能从中攫取记忆。
这是何其可怕的一件事。
可苏蝉不怕,他全没有害怕的感觉。
每每在情绪异常消失之后,他都会有种超脱感,仿佛生死都可置之度外。
黑煤球的真实来历和目的,他自然感兴趣。
但他更感兴趣的是黑煤球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
是以,对于黑煤球第三次出现,苏蝉几乎是放任不管的态度。
这也许是在作死,但暂时感觉......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