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章 化缘去(1 / 1)不莽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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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黢黢的药罐子里传出药汤沸腾的声音,从盖子的小口上冒出带着苦涩气味的白气。

苏蝉坐在小木凳上,双手托着腮帮子,两眼直直的。

昨日里,师父净远跟他说,天下太平之期不远,等他捡来的两人伤愈之后,就要带着他去蜀地的一个叫苦潭寺的地方,正式剃度。

苏蝉摸了摸自己刚有点苗头的头发。

目光下瞥,木凳边是一本手抄的阿含经。

偶尔一阵风来,经书翻动,一行字在苏蝉眼中划过。

“如来十力尊,断灭诸结使......”

风又翻动了几页,又是一句匆匆而过。

“无忧与忍行,寂灭及善觉......”

世人眼里晦涩的佛经道理,在苏蝉眼里,一望而知。

莫说这本他看了又看的阿含经,但凡是佛经,只要他看一眼,就能立马领会贯通。

这既是天赋,也是枷锁。

一旦入了佛门,就是进了牢笼,踏上了不归路,往后的生活都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届时,生死不由他,吃鱼吃肉不由他,长几根头发也不由他。

了无生趣啊!

苏蝉摸了摸脑袋,感受着发茬和手掌的摩擦。

得想个法子呐。

......

小庙容不下大菩萨,也容不下荥阳郑氏的公子。

庙小得还不如家中的更衣室不说,房梁上蜘蛛网布满不说,身旁躺个黑脸儿也不说,这蚊子一天到晚在耳边嗡嗡嗡个不停,着实让郑十玄愁苦的不得了。

想找点驱蚊的香料,问那小和尚,小和尚不搭理他,问老和尚,老和尚只会说阿弥陀佛。

这什么破地!

这什么破人!

活了十六年,他就没这么委屈过。

“醒醒,醒醒,喝药了。”

刚有几分睡意的郑十玄强忍着怒气睁开眼,看着眼前那小和尚。

迟早,迟早,等着小和尚长大,定要收拾他一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忍住满口奇怪的苦涩味道,郑十玄咽下一口汤药。

这个时候,尤其觉得修仙好,大大小小的伤,仙丹一粒就足以。

郑十玄砸吧砸吧嘴,想念樊梨轩的蜜饯果子。

可这小破地方注定是没有的,不是樊梨轩的蜜饯果子,不吃也罢。

郑十玄咬咬牙,一连几大口把汤药喝光。

寻常的药治不好修士的伤,而这药虽说难喝,里面却掺杂了一些疗效不错的灵草。

凡人不应当识得灵草。

郑十玄怀疑,老和尚净远是个返璞归真的大修士,至少在元婴之上,才能在他的神识之下,毫无破绽,如一个普通人。

这几日,老和尚与他说的话不多,不知道老和尚为何救自己,郑十玄心中惴惴。

照当前看,他的伤势至少还要三两月的功夫。

在这里,他不便闭关疗伤。当务之急,是要寻个法子,与郑氏一族取得联系。

郑氏一族,虽说也有跟他不对付的,但只要他的天赋在,修为在,对家族而言,便不是随手可弃的棋子。

“师父,我化缘去了。”

郑十玄听到小和尚跟老和尚说,心思一动。

这事或许还要靠这小和尚。

......

今日是个难得不热的日子,风吹来尽是凉意,让人舒爽。

通往青阳镇的大道上,在离青阳镇百步左右的地方,苏蝉一手托着一个木钵,一手持着一根竹竿,上面挂着一块布,写着“化缘”二字。

化缘,是云游僧人生存的必备技能。

在苏蝉看来,化缘的僧人和街边乞讨的乞丐,并没有多大差别。

可老和尚净远关于化缘则有自己的一番道理。

他说,化缘化的是人的慈悲心。以物换物,以钱交易,人便有了利害得失,生出计较。唯以化缘,得之慈悲,还之慈悲。

当时苏蝉便问:若是世上无人慈悲,不愿化缘施舍,那么我们就不活了?

老和尚如是说道:世上无慈悲,则世上无佛,哪还有什么和尚?

拗不过老和尚,苏蝉只得出来化缘。

往着远离青阳镇的方向,苏蝉缓缓走去。

化缘,要饭,不要脸。

说是这么说,但脸......总归还是要一点的。

两师徒能活到今时今日,多亏了青阳镇乡民的照顾。

苏蝉年幼时,老和尚曾托着木钵,去青阳镇上化缘。

说起来,苏蝉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如今他要化缘去,哪好意思再进镇里。

是不是真要天下太平了,苏蝉不知道,但这几日大道上来往的外乡人确实多了许多。

一个年轻貌美却穿着朴素的妇人捏了捏苏蝉的肉脸。

“好可爱的小和尚,来姐姐给你个饼子。”

年轻妇人身旁,那个身形微胖的男子立马神色不愉,重重咳嗽了一声。

年轻妇人脸色一沉道:“干嘛,你不是嫌这面饼太干,不好吃吗,我给人家小和尚怎么了?前面就是镇子,多的是吃的,咱又不是没钱。”

那男子顿时慌乱了,连忙四处看去,见四方无人,勃然大怒,训斥道:“你这傻老娘们,钱这事儿,是能在外面说的吗,这还好是没人,要是被贼人听了去,你我都得横尸于此。”

年轻妇人想来觉得有道理,一脸后怕。

那男子见苏蝉还在,扮出一副凶恶的样子,道:“小和尚,记住了,你什么都没听,赶紧走!”

苏蝉被推搡了几步,继续走着。

他揉了揉脸,感觉自己吃亏了。

嗯,确实吃亏了。

走了没一会儿,一个面相朴实的青年人迎面走来,背着一个箭筒,肩抗一杆长矛,后端悬着一只兔子一只山鸡,正是青阳县第一猎手吴烈。

“云蝉儿。”

他见了苏蝉,热情喊道。

“化缘去呐,你这根竹竿,当年还是我给你师父砍来的,还留着呢。净远师父近来可好?许久不见了。”

苏蝉道:“师父身体很好,每天都能念经到很晚。”

“哈哈哈。”

吴烈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梨子两个李子放在苏蝉的木钵里,然后摸了摸苏蝉的光头,大步走去。

苏蝉的脸气鼓鼓的。

论灵魂的年纪,他可有几百岁了。

几百岁的人,他的头是能随便摸的吗?

又走了一些路,遇到了一些人,却没一人施舍于他。

苏蝉并不奇怪,反而觉得正常。

世道人心总是相连的,世道越坏,人心的善意也藏的越深。

忽然,一个红色的倩影飞快闪过,顺手拿走他木钵里的一个李子。

苏蝉愣了愣。

连小孩的东西也抢?

丧心病狂!

还没等苏蝉回神,那道红色身影又回来了。

一张狡黠的笑容在苏蝉眼前一晃,顺手拿走了木钵里的另一个李子。

苏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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