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澜梳理完云鬓,换了一套素色的银莲花纱裙,向醉花阴而去。
她一进门,便见夜姬垂着脖颈坐在云来榻上,看见她进来,连忙站起来,款款向她行礼:“妾身见过云主。”
云澜淡淡一笑,却见夜姬一双美目红肿如桃,显然狠狠哭过,她忽然记起高阳王昨日本来钦点了让夜姬侍寝,没想到昨夜却又来了富春楼。
云澜心中倒是不由涌上几分歉意,语气也柔和了许多:“你我同为姬妾,无须多礼。”
“妹妹是想和姐姐讨个公道!”夜姬忽然抬起头,语气也提高了几分,抬头,目光直视着云澜的脸。
云澜淡淡一笑,温柔依旧:“妹妹要讨什么公道?”
“昨日世子钦点让妾身沐浴兰汤,可是为何却半路来了姐姐这里?”夜姬一双美眸发出憎恶的光:“莫不是姐姐半路趁机阻拦?”
果然是来挑衅的!云澜心中嘲讽一笑,这夜姬未免太鲁莽,这么点事就沉不住气了,她语气不紧不慢:“昨夜我已歇下,世子忽然进门来的,并不是我蓄意阻拦。妹妹可千万不要误会!”
“可是……可是……世子昨日分明说让妾身沐浴兰汤的!”夜姬一边说,竟是呜呜咽咽落下泪来,泪滴似玉珠在雪白的粉面上滚落,分外惹人怜爱。
“妹妹不如去问问世子。”云澜不由提高了语调,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嘲讽,她脾性再好,一大早被人指着鼻子骂,自然心情不爽:“只有世子能给妹妹答案!”
“你且不要得意!不过一个舞姬出身,世子又会多偏爱你几分!不过是图个新鲜!世子既然昨日亲口召我侍寝,来日就一定会宠幸于我!咱们且走着瞧!”说完,夜姬就狠狠瞪了云澜一眼,带着碧痕气呼呼地走了。
落英气不过,忍不住说:“夜姬太过嚣张了!世子尚且没有宠幸她,若是有朝一日被世子宠幸,她还不知要张狂成什么样子!”
云澜望着夜姬的背影,低声说:“她头脑简单,显然是被人当了靶子使。自己尚且不知,这样的人最好对付!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当枪使?”落英疑惑皱眉:“是谁?”
闻莺却聪慧,一点就通透:“还有谁,自然是潇竹馆那位主。”
“紫姬?”
云澜揉了揉眉心,却只觉浑身还是慵懒地很,被高阳王厮缠一夜,她精神格外不济:“不说了,还是先回海棠里休息会儿吧!”
“小主想休息?管家的婆子却都在堂外候着呢!难道小主忘了?世子可是亲口说了夫人在祠堂反思之际,由您暂理中馈的!”闻莺说。
闻言,云澜这才想起来,忍不住痛苦地呻吟了一声:“哎呦,真是事多!”
闻莺却忍不住看了云澜一眼,心想:别院的小主夫人为了一点权势都可以争得头破血流,况且高阳王多日在富春楼里留宿,对云澜的宠爱不言而喻。现下,府中多有传言:云澜貌美如花,高阳王对其宠爱非常,如今,夫人犯错,高阳王更是将最重要的管家权交到了她的手上,对其的宠爱程度可见一斑。可是,云澜显然不似别院小主,却只觉负累。
真真令人费解。她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了几句。
潇竹馆。
紫姬躺在床榻上,听红枫说一干管家婆子都在富春楼向云澜汇报工作,忍不住气得脸色一片煞白,她手中刚好捧着一个瓷碗,气得一把撇在地上。
瓷器摔碎了,碎片一地,红枫吓得忍不住发抖。
“好一个云姬!不过低贱舞姬出身,手段却如此高明!不仅将世子迷得团团转,更是连治府的权利都交到了她手里!”紫姬气得咬牙切齿:“我在这府中六载,却连治府一星半点都沾不上!她才来几天都要成当家主母了!”
“奴婢还听说云姬昨日去了雁栖阁,与夫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小蝶说夫人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两人好得什么似的!”红枫这番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好好,真是手段高明!都懂得拉帮结派了!”紫姬心思活络,盘算一番,对红枫说:“你去一趟芙蓉楼,让夜姬过来一趟!”
“是!”红枫应了。
红枫走了以后,紫姬盘算着,云澜既然懂得拉帮结派,她身边也必得有个得力的人。
而夜姬,便是此时最好的选择。
果然,当夜,紫姬借口身体不适,趁高阳王来探视之际,夜姬盛装打扮出现,盈盈秋波,当夜,高阳王便歇在了芙蓉楼。
第二日一早,高阳王赏了夜姬众多珠宝、素绢的消息就传到了富春楼。
云澜刚在廊下喂养自己养得游鱼,隔帘花影,听到几个小丫鬟悄悄闲话:“哎呀,听芙蓉楼的鸢尾说她从来没有见过拳头大的夜明珠呢!今早,世子一口气赏了夜姬三四颗!”
“还有,夜姬还得了一碗珍贵的鹿血汤。听说是今早归原特意去鹿院里带人宰的。鹿血多珍贵,只那年夫人缠绵病榻半月,世子才派人去宰了一头雄鹿,而今日,世子为了讨夜姬欢心,竟是宰了一头幼鹿!”
鹿血为佳品,其中,最珍贵的还要属幼鹿之血。
“哎呀,还得说夜姬长相妖冶,听说她最是爱惜自己的肌肤,竟是让丫鬟们子夜就出发去花园里采集花叶上的露水,然后配以新鲜的玫瑰花瓣,洗出来的脸颊真是又白又嫩,怪不得世子喜欢她呢!”
几个小丫鬟还在叽叽喳喳,云澜却悄悄退了出去。她可不太想听这些香艳八卦,反正在她看来,男人的朝秦暮楚是永远改不了的。
她路过花园时,随手摘了一朵山茶、一朵玫瑰、一朵月季,山茶清雅、玫瑰妖冶、月季端庄,各有各的美,男人却贪心,流连了山茶的清雅,也不放过妖冶的玫瑰。
而她,能做的,只是守住初心,不为所动,否则,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用过早膳,云澜吩咐小厨房里做了一些可口的食盒,又从库房里捡了一些上好的素绢衣料,让落英抱了素绢,闻莺提了食盒,准备去探望在祠堂里的流苏。
刚好走到醉花溪,却与夜姬不期而遇。
夜姬的表情明显不似昨日的恭敬,一脸趾高气扬,看到云澜,竟是高高地翘起下巴,她身上穿着玫红的衣料,越发映衬得肤如凝脂,云鬓上华钗招摇,明珠晃得人眼晕。
她既然当看不见她,云澜也懒得与她废话,正准备两人擦肩而过,夜姬竟是呛出声来:“站住!姐姐竟然是如此高傲,见到我们这样低贱之人,竟是连话都吝啬说一句吗?”
闻言,云澜转过身来,淡淡道:“不是姐姐高傲,而是妹妹招摇,不敢与你同日而语!”
“哼……”闻言,夜姬自豪地挺了挺自己丰满的胸脯,她身姿窈窕,曲线玲珑,相对来说,云澜则显得有些削瘦,夜姬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云澜的前胸,笑得暧昧:“世子昨夜说了,姐姐美是美,就是身子有些单薄,不如妹妹手感好!”
“住口!”云澜听她越说越离谱,还有几个丫鬟在跟前,忍不住开口叱责。
然而,还没等她话说完,夜姬就一个耳光甩到了云澜的脸上,几个丫鬟吓得一脸懵,没想到夜姬竟然敢挥手打云主。
落英一步而上,直接将云澜护在身后,呛口而出:“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