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自问疚愧更无颜
“慕伯父在吗?”
突然自院子的大门口,传来一句询问声,打断了慕维成的话。
慕君衣抬头一看,只见来人穿着紫色的朝服,方心曲领的衣领。绯色的罗袍裙,搭配白花的罗中单。腰上竖着革带,坠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佩。脚蹬白绫袜,黑皮履。
慕君衣知道,关于“方心曲领”服饰衣领,还有一段缘由。
自从宋太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取代后周建立了大宋王朝后,宋太祖赵匡胤便立志要结束社会的动乱。
为了避免黄袍加身再次重演,宋朝朝廷便设计了“方心曲领”的朝服,意在提醒臣民规范自身行为,注重上下级等级关系。
设计方心曲领的朝服,其实对衣服也是起到一种装饰和压实的作用。官员穿的衣服,如果较多的话,看着会有些臃肿。但是,若是套上这个项圈,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对衣服鼓起来的地方进行下压,使整体看起来更加的匀称。
同时白色的项圈,也算是一种装饰作用,看起来简单大方。此外,也预示着官员们的清洁无瑕。
宋朝在建立之后,为了巩固封建等级秩序,对于官员的服饰也进行了明确的划分。比如官员的公服三品以上用紫,五品以上用朱,七品以上绿色,九品以上青色等等。宋朝不同颜色的官服,代表品级的高低。
来者既然身穿紫色朝服,坠着上好的羊脂白玉佩。那应该是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了吧。
不过,看来人眉清目秀,清风朗月,虽着一身气势威严的朝服,但仍掩不住温润如玉的气质。
“江大人。”一声低沉不悦的声音,自明远亭里传出,“不知江大人您光临寒舍,有失远迎,敬请恕罪。”
慕维成踱步而出,口气疏离客气,态度不卑不亢。
“慕世伯。”只见来人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侄我我是来宣读皇上圣旨的。皇上预定了慕府三千匹绸缎,半年后进贡。我特来传达。”
来人顿了顿,继续道:“恭喜慕世伯!慕府的丝织,做工精致,华丽富贵,深受大内的喜爱。可喜可贺啊!”
“有劳了。江大人。”慕维成作揖。
“慕伯父,我”来人嚅嗫着,面有愧色的样子。
“江大人,”慕维成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地继续道,“若无其他事情,民府内还有其他事。就请江大人慢走。既然不是客,那就恕不远送。”
继而转身回了房间。
分明是毫不客气的逐客令!来人只怔怔地杵在原地,神情有些凄楚。最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迈步离开。
慕君衣不明白,一向待人谦谦有礼的父亲,为何会对来人如此冷漠淡然。
“江大人江大人”慕君衣轻声嘟囔着。突然想起了父亲曾经提到过的一个人。
莫非是?
是?
“江大人,请留步!”慕君衣急忙喊住了他。
闻言,来人顿了顿,转过身,负手而立,凝视着慕君衣,目光忧郁,脸上仍有歉疚之色,微微叹息。自问疚愧更无颜。
“敢问阁下是江起云?”慕君衣试探着询问道。
“正是在下!”
果然是他!
慕君衣心中微微惊讶,但脸色却是波澜不惊。
看着眼前这名男子,江起云心中暗想,此人气度不凡,器宇轩昂。以前在慕府从未见过此人。细瞧之下,与慕维成世伯倒有七八分相像。或许是慕府客人,宗亲甥侄吧?
江起云见他面色淡然,只漠然地注视着自己,江起云不由有些踌躇,又思及自己在慕家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未曾施予援手,心有愧意。又见他不言不语,未免有些尴尬。
“君衣”这时的房内,传来了慕维成极为不满的声音,“与此人,又有何多言可?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
闻言,慕君衣眸光淡然,仍是不发一言,然后转身,迈开步,回了房间。
原来这就是父亲曾提到过的,与妹妹怡衣亲梅竹马,差点结为姻亲的江伯尧之子江起云。可是,在妹妹被掳至大辽上京后,此人竟然拒绝营救,转身攀龙附凤真是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薄情寡义。幸好妹妹怡衣如今平安无事。
在慕府门口,江起云似乎听到了“君衣”二字,他朝着那人挺拔的背影望去,不可置信地叹了叹气。
略略颔首。转身离去了。
呵。
慕君衣怎么可能?
自从回国后,自己一直心系着慕府。
或许是关心则乱,肯定是听错了!
自己又何尝不知,当一个人无欲无求没有欲望的时候,就不容易被人动摇。而关心某个人或者某件事,一旦无意间听到关于那人那事的消息时,就会容易乱了阵脚,判断失误。心系得太多,往往会乱了自己的立场,无法将注意力聚焦。
自己对慕府的人以及物,就是因为有超过平常的关心,所以导致在处理问题和相互沟通时,总会方寸大乱。
就像方才,一向表达流利,逻辑清晰的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向慕世伯问好。就连几句简简单单的问候寒暄,都结巴着不出口。现在,竟还出现了幻听。
慕君衣
慕家长子慕君衣,早已在弱冠之年便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至今已有近二十年了。怎么可能
唉!
“大人,”下人恭敬地行礼,“请上轿。”
一边,一边帮江起云轻轻挥开轿帘。
这顶枣红色的四台大轿,是因为在当今圣上眼中,自己出使辽国,立下汗马功劳,圣上为表彰自己而御赐的花轿。
轿子的装饰,华丽考究。耀眼的枣红色纹路,布满整个矫身。轿身绣有麒麟、祥云等吉祥图案,四周用锦绸扎结,四角悬挂玻璃连珠灯,下坠大红彩球,还镶上宝石。轿箱两壁栏槛都雕镂金花,刻以人物神仙。轿子上装饰金凤银人,富丽堂皇。轿顶上一华盖,华盖正中一颗夜明珠,熠熠生辉。周围雕有四只祥兽,围戏宝珠。深紫色珠帘从矫顶一泻流下,淡黄色的窗布随风摆动。看上去,气派极了。
江起云刚探身,进了金碧辉煌的轿子中,复而又退了出来。
“不用了。本官随意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