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章
今晚的宫宴乃是洗尘宴,并没有女子参加。满座大臣坐在筵席上,赏看歌舞的同时也在思量天子对待月灵的态度。再看看对面的额使团,举杯互敬,视线落在场中舞池,好似出了欣赏歌舞再无它意。
好不容易等到月桂西陲,这场宫宴才算是完毕。除了叫几位皇子及礼部官员陪同月灵使团赏玩京都,南皇还叫了众多皇亲贵族及官员作为陪同人员。声势之浩大,可见其重视和诚意。
云霄回府后便待在了书房,只留了黄书守在门外。林氏带着林嬷嬷前来,问道:“大人可在书房?”
黄书知道今日云霄心境欠佳,拱手道:“夫人,大人吩咐今日不见任何人。”虽然今日已经是接近子时,但是黄书知道云霄怕是需要一些私人空间理清思路。
林氏走进房门,开口道:“我进去看看!”
“夫人,不要叫属下为难!”黄书伸手,挡在了林氏面前。似是守门神一般,立在那处,眼神坚毅。
云霄坐在书房,暗门已经打开,牌位前面的三角宝鼎香炉中正燃着刚刚点上的香烛。火苗摇曳,云霄盯着那处,似是要透过那香火看到什么。听见外面的声音,扬声吩咐道:“黄书,让夫人进来。”
“是,大人!”黄书得了吩咐,立马撤身立在一旁将书房的门推开,“夫人请进!”待林氏进了书房,黄书再次合上房门,守在门外,不让任何人靠近。
云霄坐在案桌后面,右手按压着额头,听见门打开又闭合上的声音,便开口说道:“坐吧!”
林氏见他说话的时候手指也未离开按压着的额头,思索片刻。还是款款走到他身后,伸手替他按压太阳穴附近的穴位帮助他缓解疼痛,问道:“需要叫大夫吗?”语气自然,仿似刚刚过来没经过半分挣扎。
“不用了,老毛病了。”云霄自脑后伸手,将林氏按压的左手捏在掌中,一如当年红袖添香,半分不见生疏。
手突然被捉住,林氏眼里闪过慌张和不知所措,疏离许久,忘了亲近的滋味。突然这般亲昵,还是会觉得不习惯。可是不知是贪念那掌中温暖还是不忍弗开丈夫的亲近之意,林氏没动,任由云霄抓住她的手。
夫妻静默相处近一炷香的时间,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打破这份静谧。
缓过刚刚心中忐忑,林氏开口道:“听说今日月灵使团进京,不知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云霄转过身来,将林氏抱坐在桌上,还是拉着她的手。仰头问道:“月灵外部尚书,也就是相当咱们国家的礼部尚书。可是那官员是个女子,精明的女子!怎么,夫人对来人很好奇?”
林氏被他说得脸红,娇羞如二八少女,带着少有的娇嗔之意缓缓说道:“妾身久居后院,自然是好奇那月灵国的使团是什么样子的。”月灵国是几个国家里面唯一有女子在朝为官的国度,世人好奇也不奇怪。
林氏说得轻巧,可是那高低不一的语音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思。云霄紧紧握着她的双手,宽慰道:“放心吧,没有皇家的人。”
“真的?”林氏乍然出声,语气里已经是带了些许欢喜。之前本就爱小姑娘的林氏在这多日相处中对清歌早已视如己出。可是清歌的身份不比寻常,月灵使团来访,林氏便暗暗担心清歌会不会被带回去。
“嗯!”云霄点头,算是给了她一颗定心丸。“当年月灵危及,大嫂身为皇储,危在旦夕,生下清儿便不知所踪。这么多年我其实一直怀疑大哥大嫂是不是还在人世,只是为了清儿安危才不敢传递消息过来。”
“你是说清儿的父母还活着?”
“只是猜测。”云家乃是南正人士,当年云霄的兄长云墨外出游历,与当时还是帝姬的月玲娟相爱。可是在月灵国,身为帝姬的月玲娟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夫君?云家难以接受月玲娟,将执意要与月玲娟相爱的云墨逐出家门。
后来月玲娟成为月灵帝姬,一心只想守着云墨一人。这在皇族特别是皇储身上发生这种事情月灵皇室怎会允许?先帝向云墨下手,却换来了月玲娟的反叛。月灵皇室宗族在那次动荡中被卷进大半。
而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云霄再不清楚,毕竟当年月灵那般封锁,要打听消息不易。要不是后来月玲娟怀着身孕来南正求助,估计云霄也不知道那些事情。
林氏看着丈夫,双手紧紧相扣,“若是他们还活着,那清歌是不是要离开咱们家?”想到那个小姑娘要离开,林氏眼角湿润,“我不是希望他们……,我只是……因怕丈夫误会,林氏越解释心越乱。
云霄赶忙将人搂紧,低声道:“我知道,你只是不想清儿离开。放心,清儿不会离开的!“她是那般善良的人,这几年就是受尽了委屈也未苛待清歌,云霄怎会不明白妻子?
林氏抬起一双哭红的眼睛,“真的吗?”那个粉雕玉琢叫人心疼的小姑娘真的不会离开自己吗?自己刚刚才开始想要补偿,想要学习去疼爱那个小姑娘,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听见这个消息呢?
“是。”云霄抬手,轻轻为妻子擦去眼角的泪水,疼惜地吻了吻她的额角。至少现在不会,月灵如今形势未明,就是大哥大嫂还活着也不会叫女儿回去在那般复杂的环境中提心吊胆。
林氏松了口气,忽然觉得饿今日自己似乎太过失态,脸颊闪过红晕。云霄看着妻子侧脸,似是擦上了最好的胭脂。
当夜云霄住进了玉兰苑,云齐兄妹几人闻之,默契一笑。父亲、母亲隔阂多年,总算是有了进步,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好的消息呢?没有!宅院和睦,父母相亲相爱,这才是子女最想看见的吧。
天气转眼已经进了八月,云齐更加致力于准备秋闱,云枫倒是闲得很,全然看不出兄长身上的沉稳。林氏对这个儿子最是无奈,不知如何是好,叹气道:“这孩子要是有齐儿半分沉稳我也就不愁了。”
云霄放下手中书卷,近日繁忙,难得有空在家陪伴齐儿。走到林氏身旁坐下,与她一起看着院中摘桂花的一双儿女,“我倒是觉得枫儿这性子极好,咱们家有个文官就好,枫儿这性子倒是适合军营。”
“军营哪里有朝中安乐?”林氏虽是商户家的女儿,但是还是知书达理的。古来征战几人回,她可不想叫儿子去那苦寒的边塞。看看小姑子一家便知道,看着风光,可是那边塞辛苦,又哪是常人能忍的?
想着去年小姑子随罗将军回京述职的时候,脸上已经带了些许风霜,明明比自己还小的小姑子看着比自己还显老了些。周边有了这个例子,林氏怎么肯叫自己的儿子也步那后尘?“你可把这个心思歇了,我宁愿枫儿经商。”
林氏越想越觉得叫儿子学习经商是个不错的主意,毕竟有他外公扶持,加上自家儿子又是个聪明的,怕是比仕途走得顺些。
云霄见妻子似乎已经打好的主意,也深知现在怕是劝不动的。“以后再看吧,不急!”反正现在边境还是平稳的,就是去了也当是历练历练,再说云霄认为男儿大丈夫还是受些挫折的好。
云枫并不知父母正在讨论自己将来何去何从,眼巴巴儿将自己手中挑拣干净的金桂献宝似的捧到清歌面前,谄媚道:“今日二哥哥可是得了好多桂花,清儿动动手指帮二哥哥也做个香囊?”
其实清歌哪里会针线活儿?只是前几日见含清几个刺绣来了兴致随手拿起了针线把那缎子合上,再把干花儿放进去,也便成了一个简易香了。比起其他人的手艺清歌的实在是差的太远,根本就是入门级别都算不上。
云枫之所以要千方百计缠着妹妹给自己做个香囊的原因不过是因为清歌听说许多姑娘们为了自己要参加秋闱的亲人做了桂花荷包,以取“富贵”之意。可是荷包复杂多了,清歌不会,便自己做了个简易的香囊给云齐。
云枫自小不敢和兄长叫板,可是事关清歌“宠爱”,就只有自己把花儿准备好,叫妹妹怜惜自己给自己也做个香囊。
清歌抬头看着兄长,满是疑问,“二哥哥又不用参加秋闱,要这香囊作甚?”
云枫讪然,终不能告诉妹妹二哥哥这是吃醋了吧?那双桃花眼一挑,灿然道:“二哥哥只是爱极了这桂花的香味儿,想要随身携带罢了。清儿好好可怜二哥哥,做一个香囊给二哥哥吧!”
清歌看着云枫那没人垂泪般的模样,还是很大方的,“如此,便做一个吧。只是二哥哥你这桂花太多了,香囊怕是装不下。”
“没关系,那就做个大些的香囊好了。”虽然时间没赶上兄长,但是个头上好歹略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