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天下大势

范辙心中暗笑。

以他对人性的深刻理解，自然明白一个道理。

越是专业人士，越是容易被忽悠。

只要能够找到突破口，然后对症下药。

袁天罡对自己方才这话深信不疑便是如此。

就因为他对相术一道研究精深，所以往往看到一切事物，第一想法就是用相术来解读。

也正是如此，所以范辙直接就掐准了他的命脉。

见袁天罡脸色阴晴变幻，范辙笑了笑，道：“相术一道，如同登山，登高才能望远，若是只在半山腰，很多东西就只能凭借想象。”

袁天罡深以为然，道：“果真如此，以前我还不觉得，今天听君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啊。”

“这么说倒是有些夸张了，我也不过是刚刚突破而已。想对你来说，我确实是站在峰顶，可是天道无穷，相对于整个天道来说，我也不过是一个攀登者而已。”

范辙高深莫测地叹息一声。

表情无比诚恳，实则心中已是笑开了花。

毕竟，他面对的乃是袁天罡。

那可是一千多年后还能让无数玄学之士封神的人物。

想当年，范辙看到《推背图》的时候，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怎料到，居然有跟袁天罡说话的机会。

更想不到，居然袁天罡被自己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袁天罡仔细琢磨着范辙的话，一时间对于他描述的天道更加向往。

良久。

袁天罡长叹一声，道：“只怕我等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窥尽其中奥妙啊。”

语气中，颇为遗憾。

随即，他笑着问范辙：“小兄弟，以你的道行，对于这天下大势、王朝更迭，应该有一番独到见解吧？”

说着，目光炯炯地看着范辙。

似乎在请教。

实际，却是继续试探。

他方才虽然被范辙忽悠的深信不疑，但转念一想，又想到一处漏洞。

相术一道，年龄越大，往往道行越深。

可范辙还不到二十岁，居然就超过了自己精研一生的功力，委实让人难以置信。

除非真是天纵奇才。

而以他对范辙十六岁前的命格推演，范辙并没有表现出过人之处，更没有跟随任何一个相士学习。

甚至，仅仅只是一个标准的纨绔公子而已。

怎么会突然拥有恐怖的相术？

又怎么会一步登天，成为大家耳熟能详的诗坛大家和商道大佬？

这，似乎无从解释。

想到此处，袁天罡顿时从深信不疑，转为疑窦丛生。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于是他直接提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范辙哈哈一笑，道：“这话可不敢随便说，只怕犯了天颜，惹了圣怒啊。”

如今乃是李唐的天下，有些话确实不便说出来。

袁天罡捏了捏胡须，挥动着拂尘，指了指范辙，又指着自己，笑道：“此话出得你口，入得我耳，不妨不妨。”

范辙回头一看，下人们远远地跟在后面，隔着老远一段距离。

于是假装放下心来。

压低声音，对袁天罡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天道循环，不是人力可以抗拒的。”

袁天罡目光一动，问道：“可否说的更明白些？”

话语中，似乎带着深意。

方才范辙的回复，虽然只是浮光掠影，却让袁天罡打消了心中仅存的疑虑。

高手过招，只在分毫。

范辙一句“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虽然言简意赅，实则需要洞察天下的大智慧。

至此，他已经确定无疑，范辙是真相士。

而且是这一行最出类拔萃的少年英才。

心中感佩的同时，也不免有些羡慕。

十六岁的少年，居然就能洞察天机，其目光之深邃凌厉，竟是比自己这个研究了一辈子相术的人还厉害。

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

相术一道，数百年来，竟是无人能出范辙其右。

天赋的差距，真不是靠努力就能凑啊。

袁天罡唏嘘的同时，这才带着满心诚恳，请教范辙。

范辙笑笑，道：“纵观天下，王朝更迭频仍，往往都是盛极之时暗藏危机，从而身不由己走下坡路。当年秦皇汉武，那是何等的伟力，四海靖服百姓安居。然而，正是在这最鼎盛的时候，祸患已伏，最终分崩离析，被别家姓氏取而代之。”

随后又是轻轻一叹，道：“便是这李唐盛世也同样如此。如今我大唐虚怀若谷万邦来朝，毫无疑问乃是从古至今最强盛的王朝，但许多年后，也难逃天道命运。世事难料啊世事难料。”

他声音平缓沉稳，时而折扇挥动，脸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

虽是少年模样，却给人一种只能仰望不能靠近的气势。

袁天罡看着范辙，心头震撼不已。

方才范辙这番话，说的非常隐晦，但袁天罡的心中，却如同明镜一般。

他曾对李唐的国祚进行过多次推演，知道定然会出现某些变故，但至于到底会发生什么，终究不太确定。

而且，也没敢将真正的结果报告给当今圣。

但，终究心中有一些疑团。

今日正好碰到道行高出自己的一截的范辙，他立即生出了请教之心。

于是提议道：“范公子对着天下大势的论断似乎意有所指啊，正好袁某也有一些困惑之处，不如我们学学古人，将心中想法写在纸，到时候比对印证一下？”

范辙点头笑道：“虽是附庸风雅，倒也值得一试。毕竟，天下之大，能说的话的，太少了。”

袁天罡心头一热，被范辙不露痕迹地夸了一句，竟感到无比荣幸。

随后两人分别在纸写下几个字。

写完之后，袁天罡没有把纸的字展现出来，而是问道：“不知道范公子写下的答案，是几个字？”

范辙伸出四根手指。

袁天罡哈哈一下，这才打开纸，面四个飘逸清灵的大字墨迹未干。

范辙扫了一眼，也将手的纸打开。

同样是四个大字，铁画银钩入木三分。

两人写下的内容，居然是一模一样。

范辙和袁天罡相视一笑。

袁天罡心中，顿时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觉。

而范辙则是脸笑嘻嘻，心里骂傻逼。

毕竟，只不过是忽悠罢了。

他不至于入戏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