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风吹进窗楣,将屋内的每个角落吹的清凉,屋里许久未曾住人,空空落落的摆设透着冷清。
弘清在屋里点了一支熏香,香烟徐徐地飘散在空中,总让这间屋子显得多了些人气,这些日子以来只要他在便会来这里点上一支熏香。
这屋子是小曼曾经住过的那间,离他的主屋很近。
衣柜里还有几件她留下来的衣服,桌子上七零八散地放着些她曾经喜欢捯饬的小玩意儿,这种小物件在他的屋里还放着许多,都是她无聊时喜欢摆弄的。
听小六说她先前来弘安寺便是想回来取这些东西,但是怕他在便一直没来,最后遇到了那般的劫难。
他想过,如果他曾经没对她那样冷漠过该有多好,她就不会怕见到他,也许现在能自己回来,毕竟她曾经也是喜欢弘安寺的。
她应该知道弘安寺已经解除危机了,对于受伤的她来说,现在的弘安寺应该是最安全,最适合养伤的地方了,可她却一直没回来,也是因为怕见到他吧。
弘清走到她的梳妆台前,上面放着几瓶她自己用花瓣做的胭脂,之前做的时候她还使劲央着他帮忙,可他却甚少见她用过这些东西,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弘清从窗外见她对着镜子描眉的景象。
那时她身着红衣,嫩白的脸似春雪,唇角勾了一抹笑,镜子里的她清眸流盼,难得的娴淑安静。
想到她,弘清眼里不自觉泛起了一丝柔光。
他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是她曾经被打断了的那支金簪,此刻金簪完好的躺在他的手心,曾经的裂痕已然消失不见,像是从未断过一般精致完整。
弘清细细地摩擦着这只簪子,低着头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他将簪子轻轻放置在小曼的梳妆台上,想着小曼回来后看见了应该会非常开心吧。
他目光眺向窗外,以前的这个时辰,他都会在院子里喝着茶看着佛经,而小曼会躺在合欢树上小憩或是搬个躺椅坐在他身边看书,看见不懂的地方偶尔还会向他问上两句。
可此时,院内的合欢花已经凋谢,唯一的亮色消失后整个院子变得萧冷凄清,没有了以前半分的热闹。
不知不觉屋内的香已燃尽,弘清关上窗户走出屋内,冬日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席卷在他脸庞,脸上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他神情漠然望着漫无边际的天空,那入眼的一片灰白就像此时他的心,对现在的一切都只觉索然无味。
修长的身影静静立在寒风中伫立成像。
一月后……
一处荒僻的洞穴中,小曼刚刚运功调息完躺在石床上,身下的石床冰凉,可小曼额角却冒着冷汗。
休养了一个多月她的脸色却越来越白,是一种近乎透明般病态的白。
她的唇色很淡,此刻紧紧抿着,神色有些隐忍憔悴。
这一个月里她的心脉正在枯竭,内力逐渐流失,不论她怎么运功调养,攒聚的灵力都会从心脉流失掉,而此刻的她没有灵力傍身连一个身强力壮的凡人都比不过。
想来她曾经还嘲笑过沧宏山上的小妖们,说他们身为妖也就比凡人强一点点,可现在,她还比不上人家。
想到这,小曼不由自嘲一笑,额角的汗珠越发密集了。
她现在的身体连一点内力都没有早已抵挡不住这越发寒冷的天气,身下的石床也散发着阵阵的寒意与她发热的脑门冷热交替,难受得她直打哆嗦。
她抱紧了自己的胳膊试图保留一些温度,目光不自觉看了看这凄清的洞穴,周围四壁萧条没有一丝暖意。她想着,等这阵难受劲过了后她还是得寻个镇上置办点过冬的东西,不然凭她这副破身子想要熬过这个冬天都很难……
热闹的街市上,人们裹着厚实的大衣将手塞在两个袖口中取暖,一边又哆哆嗦嗦的嘴里喊着叫卖声。
人流、车马,依旧川流不息,即使到了冬日也要为了生计而繁忙奔波。
忽然天空中飘起了淅淅的小雨,小曼握着伞柄的手被冻的青白,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寒风刺骨。
那寒意像无数根针般刺进她的骨头里,她从里到外都在发着颤。
她紧咬着唇艰难地在风雨中行走,暗想,老天还真是对她不友好,脑门上的热意还未消退,这一出门竟又下起了雨来,这雨打在小曼身上对她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桥梁下有未带伞的人停在那里躲雨,身上裹着的棉衣看得小曼很是羡慕,她用浑身上下仅有的一支簪子换了点钱,屯了些保命的粮食之外剩下的钱也只够买一床棉被了。
她在买棉被还是棉衣中纠结了许久,最后决定还是买棉被,反正她出门的少,外面对她来说也不太安全。
想到这,小曼缩紧了胳膊继续往前走。
忽而一阵猛烈的风吹来,小曼一个不敌竟让手中的伞脱了手飞到了一旁的桥梁下,她急急忙忙用袖子挡着刮过来的风雨往桥底下跑。
这伞要是也给吹没了那她可能就真的要冻死在路边了。
小曼的身影刚隐入桥下,桥上,一抹玄色的身影突然停在路边。
一身袈裟一尘不染,与周围行人瑟缩的身影不同,他立在风雨中的身形依旧坚挺如松,像是行走在暖阳里般泰然自若。
一阵风拂过,那双淡如烟波的双眸突然微闪,呼啸的冷风中似乎夹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那抹清香淡的近乎微弱,只一瞬就被阵阵刮过来的风所掩盖住了,但还是让弘清察觉到了。
他迅速转身,幽深的眼睛仔细搜寻着人群,但并没有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走到桥边往桥下看,路上却是空无一人。
弘清眸中浮起失望,又再一次细细察看了一番才转身离去,背影有些清冷落寞。
与此同时…
桥洞下的小曼终于拾到了那把乱飞的伞,待仔仔细细将伞检查了一遍她呼出一口气,还好没坏,不然真要淋着这冷冰冰的雨回去了。
她将伞折下来收好,裹了裹身上薄薄的衣服,准备等风雨小了些再出去,不然她的伞可能真的要被刮折了。
今年的冬天好像格外的寒冷,家家户户都比往年更早的升起了炉子抵御严寒,人们身上的衣服都多添了一件,迫于生计的百姓都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今年的冬天能尽快过去。
与寻常百姓关注的不一样的是,在北方的一处偏僻地区,小妖们最近纷纷在议论一件事情。
说是有位大神在寻一个喜欢身着红衣,长相甚是貌美的女妖,这片地区的小妖有不少都已经被大神问过话了。
甚至有些女妖听说这位大神长得十分英俊,便故意身着一身红衣撞到大神跟前去,企图能被大神看上从此做一位受大神眷顾的美娇娘。
“据说这位大神为了找到那女妖可花费了大心思,只要有人能告知那女妖的踪影便可得大神的奖赏。”
一个小妖神神秘秘的摸了摸下巴,语气中带着羡慕:“听说有一位蜘蛛精曾见过那女妖后来便把知道的线索告知了那位大神,大神寻着线索而去确实发现了些有用的痕迹当下便赏了那蜘蛛精几百年的修为,那蜘蛛精现在已经称霸一方,没人敢惹了。”
正听热闹的小妖们闻此一阵嘘唏,纷纷羡慕不已,几百年的修为对他们来说可是天上掉馅饼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这有何难?”突然一阵男声插入了他们的探讨中,众妖望去,只见一身着黑衣的男妖正立在不远处望着他们,肩上还扒着只又黑又大的蜘蛛。
先前说话的小妖大惊,慌慌张张的指着他:“蜘...蜘...蜘蛛精?!”
蜘蛛精很有礼貌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我本人。”
小妖哆嗦道:“你,你怎的会在此处?别,别以为你现在很厉害了就能随便欺负我们这些小妖了。”
蜘蛛精见这一群小妖甚是忐忑,颇为好心的安慰道:“放心,我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我虽受了大神几百年的修为但也是不能做坏事的,不然会被大神的法力所反噬。”
见他确实不像是来找麻烦的样子小妖们这才放下心来,又不禁好奇问道:“这儿不是你的领地,你来此处是有何事?”
蜘蛛精道:“确实有事,我来是帮大神给你们这个领地的妖带些话,大神要找的那位女子近日应该在你们这片出现过,只要你们看见了她请务必来告知我她的行踪,届时大神必有重赏。”
小妖们纷纷蠢蠢欲动,能像蜘蛛精一样瞬间增进几百年的修为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机会现在就摆在他们面前!
于是刚刚还聚集在一起的小妖瞬间四散开来,皆马不停蹄的去寻找那位女子的踪迹。
今日天空难得的放晴,前两日连绵的阴雨又给地方降了一次温,此时天色虽亮了起来不再似之前那般阴沉,但那空气中的寒意却丝毫未曾消退,反倒是冷风吹在皮肤上的刺痛比之前还更深了几分。
如此的寒冬腊月却有人只穿着一层单薄的红纱衣立在风中,那女子娇媚的站在林间,挺着婀娜多姿的身材款款向前方立着的那人走去。
“据说大神是在找一位女妖?”那女子一双媚眼含着秋水直勾勾的落在对面的男人身上。
“我听,有见过的小妖说那位女子似乎是只花妖?正巧,我也是花妖,您瞧着我如何?”她慢慢的转动身子,将玲珑有致的身躯尽情的展现给那人看。
然,对方却没有丝毫动容,一双眼毫无波澜的看着面前摆弄的女人,冷淡的神情仿佛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激不起他半分兴趣。
就在女人大胆的想靠近他时脖子上却突然缠上一股剧烈的力量,逼的她直往后仰。
她身影被逼地退后几步,双眼间瞬间布满惊慌与害怕。
咽喉被一股无形的力给扼制住,她抠着自己的脖子想缓解那股窒息感,方才还一张如花般娇艳的容貌瞬间被逼的青紫。
额头上,脖颈间泛着条条几愈崩裂的青筋。
女子惊恐的看向前面的男人,那人的面容如镌刻般完美,此刻在她眼里却宛如地狱的索命者一般恐怖。
她说不出话来,眼里冒着恐惧与祈求,可那人却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冰冷的看着她。
喉间的力量愈发紧致,呼吸阻塞,太阳穴因血液不通而往外鼓起,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意识到眼前这个连话都没说一句的男人真的会这样,随意的将她掐死。
她这条命在他面前仿若蝼蚁般。
不,她不想死!
更不想这么随随便便就死在这里。
她挣扎着身子向那人脚下爬去,等她拼尽全力终于快要摸到那人衣角时那人却不紧不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放弃了上前,只艰难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我..有...线索。”
弘清双眼一眯,女人觉得颈间的力量瞬间松弛了许多,她大口大口的喘气,身躯颤抖地匍匐在男人的脚下,抬眼时只对上一双漠然的双眸,这双眼睛里无喜无怒。
此刻只静静的望着她,却让她浑身不寒而栗。
“之前我瞧见了一只犬妖,他说他刚不久看见一只从未见过却十分貌美的花妖进了前方的林子,然后我就见他一脸不怀好意的尾随那花妖进了林子中,你...”
女妖还未说完就见男人脸色瞬间一沉,一眨眼就已消失在原地。
她松下一口气,全身乏力的瘫倒在地上,心脏后怕的在胸口砰砰直跳,紧捏着的手心里满是黏腻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