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霖眼前一亮,突然想起前世里古龙笔下的那位孤独、倔强的飞剑客。
“我叫邓霖。”邓霖略有些尴尬的发现,他并不知道霖在古代怎么写。万一像孔乙己说的,还有好几种写法呢。
阿飞点了点头,却也没有接着问下去的意思,只是伸手在桑木肋下轻轻一按。
然后他解下一根衣带,分别缚在桑木的臂膀和手肘处,最后在桑木而后做三角固定。
他出手时的剑又快又恨,几乎每一招都能取他人性命。但当做这些事时,手指却稳定而温柔,眼睛中仿佛也闪着温和的光。
邓霖前世是个程序员,对于医术一窍不通的他依稀知道阿飞是在帮桑木固定断骨。
“酷哥哥,你还懂医术啊?”桑榆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
“懂一点,久病成良医。”
阿飞每次说话时,后背的肌肉都会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仿佛他的身后有一匹残忍而狡猾的野狼,令他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酷哥哥你那么厉害,可一点都不像经常生病的样子。”
阿飞帮桑木将左臂吊在脖子上固定住,桑木也觉身上轻松不少,悠悠的吐出一口气,心中对阿飞也十分感激。
“呵,不是我生病。在岛上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野兔或者梅花鹿,摔折了腿脚,都是我帮它们接上的。”
桑木刚刚端起一杯清茶,听到阿飞的话,险些没让一口热茶呛死。
这他娘的是个兽医啊!
邓霖也面色古怪的瞧了桑木一眼,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兄弟,这么说,你是从海外的一座岛上来的?”
阿飞点了点头。
“什么海岛?”邓霖接着问。
阿飞又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邓霖皱了皱眉,奇怪得问:“你不知道?”
阿飞说:“海岛就是海岛,没有名字。”
“那你怎会突然到陆上来的?”
“来报仇。”
阿飞如花岗岩雕刻而成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痛苦神色,缓缓的吐出三个字。
“报仇?报什么仇?”
“杀父杀母之仇。”
“这李玉堂就是你的仇人?”
“华山派都是我的仇人,我一出生的时候,父母就已经死了,死在华山掌门卓庭坚的手上。”
“那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我师父。”
“你师父是谁?”
阿飞又摇了摇头,说:“师父就是师父。”
邓霖心中忽然对这少年阿飞升起一丝同情之意,一个人从出生就孤零零的出生在海岛上,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十几年如一日般苦练一招剑法,为的只是向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一个强盛的门派复仇。
邓霖突然也觉得自己问得实在已太多,他勉强笑了笑,四人随即都陷入沉默。
夜变得更深了,月光如水银般铺洒在烟花间外的青石板路上,一众扬州府衙的捕快也已远去。
烟花间逐渐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那位谢迎南谢大少在一楼挑了张最大的桌子,桌子上摆满扬州名菜和几瓶上好的女儿红。
谢大少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紫檀木制成的太师椅上,却还没有动筷子。
一个男人若是在面对着满桌好酒好菜,却还没有动筷时,那通常就说明他在等人。女人,漂亮的女人。
扬州城漂亮女人最多的地方就是烟花间,烟花间外的画舫上有着许多有趣的女人,其中最有趣的一个就叫司璇。
谢大少已经命店小二到诗剑台外的码头上,去轻那位瘦西湖公认的花中之魁。
而就在这时,四楼甲戊房的门突然开了。
赵紫衣施施然的从房内走了出来,目光在楼中各处一扫,纵身一掠已落在谢大少所坐的桌旁。
谢迎南见到赵紫衣,目中闪过一丝杀机,起身拱手抱拳,说道:“赵先生好啊。”
赵紫衣微微一笑,也抱拳还礼,说道:“如此良辰如此夜,谢公子却一人独对美酒佳肴,既无佳人相伴,也有朋友相陪,岂不寂寞。赵某今日囊中羞涩,想与谢公子讨杯酒喝,不知是否叨扰?”
谢迎南眼珠一转,凑到赵紫衣耳畔,低声道:“不瞒赵先生说,我已遣人去请此间的花魁司璇姑娘。听闻这位姑娘架子大的很,谢某正发愁若是请她不来,独斟自饮,好生无趣。恰好赵先生在此,请坐请坐,你我好好喝上几杯。”
赵紫衣哈哈一笑,说道:“久闻白衣探花谢迎南倜傥风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赵某还有几位朋友在此,可否向谢公子引荐一二。”
谢迎南忙说:“啊,赵先生的朋友,自然也是谢某的朋友,正想认识认识,赵先生何不请来一同喝上几杯?”
赵紫衣缓步来到邓霖等四人桌前,朝着几人抱拳行礼,说道:“诸位,在下赵紫衣,想起诸位移驾到那一桌,共饮几杯如何?”
赵紫衣说话的声音温和,平淡,虽然带着一些四川话的口音,但邓霖几人都能听得懂。
桑木到底是个老江湖,连忙挣扎着起身,脸上略有难色,推脱说道:“这个,小的多谢赵大爷的美意,只是小的几个不过是走江湖卖艺的,身份低微,恐怕哪句话说得不对,拂了大爷们的酒兴。”
赵紫衣却道:“哎,哪里哪里,赵某也不过是个草莽匹夫,方才听老先生谈笑非凡,而这位小友不畏强暴、铁骨铮铮,实在令赵某佩服得紧呐。”
赵紫衣的目光落在邓霖身上,微微颔首,接着在桑木耳边低语道:“老先生下毒的功夫,赵某也极为佩服。”
桑木脸上露出为难神色,沉吟片刻后,才说道:“如此,咱老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紫衣说道:“请!”
桑木一行三人站起身来,朝谢迎南所在的一桌走去,阿飞却端端正正的坐在原地,仿佛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见。
赵紫衣道:“这位小友,你也请到那边就座吧?”
阿飞瞧也不瞧赵紫衣一眼,淡淡道:“不是我自己花钱买的酒,我绝不喝。不是我自己花钱请的女人,我绝不碰。我的话说明白了吗?”
卧槽,好酷啊……
邓霖心中吐槽,脚步也已顿住。他一不走,握着他手的桑榆自然也不走。桑木只好也回过头来,瞧着阿飞和赵紫衣。
赵紫衣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他仰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阁下可知道,神剑小白龙李玉堂的脑袋,值多少钱?”
阿飞道:“他的脑袋,一文不值。”
赵紫衣却摇头笑道:“不不不,李玉堂的剑法虽稀松平常,但在此时此地,对赵某而言,却至少值白银五十两。”
阿飞道:“哦,这是为何?”
赵紫衣说道:“这其中缘由,等阁下就座之后,赵某自会向阁下解释清楚。赵某此生不肯占人便宜,也绝不让别人占自己便宜,阁下放心便是。”
阿飞道:“好,很好。我去吃那一桌。”
赵紫衣、邓霖一行三人,阿飞和谢迎南几人一一桌前落座,谢迎南见邓霖身着褴褛,桑木獐头鼠目,全然不似江湖高人模样,心中已有几分不快。
就在这时,但听诗剑台上有一女子高声叫道:“司璇姑娘的画舫靠岸啦!”
烟花间内登时变得喧闹起来,原本面色微沉的谢大少双目之中也有精光一闪,直勾勾的瞧着诗剑台的方向。
过不多时,一艘典雅而精致的画舫停靠在岸边,一清丽女子缓缓走下船来。
那女子身着一身薄如迷雾的黑色纱衣,脚下踏着一双黑色绣花鞋,鞋上绣着一对红色牡丹花,将她那堪堪一握的玉足包裹其中。
她的腿修长而纤细,腰肢柔软的如十里春风中的一株烟柳树,她的皮肤如缎子般光滑而白皙,月光如水银般洒在她裸露的脖颈上,晶莹如一块羊脂白玉。
她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神秘而醉人的微笑,神秘的如孤灯月夜下从远处传来的悠悠笛声。
她就是司璇,瘦西湖无数朵艳丽水荷中的一株黑色海棠。
司璇漫步来到诗剑台上,她的体态轻盈如一片白云,施施然走到烟花间内。
谢大少霍然长身而起,他喃喃说道:“世间竟还有如此绝色……”
就连后世荧屏上见过美女无数的邓霖也瞧得痴了,桑榆小嘴一扁,伸出小手在邓霖大腿上重重一掐。
“哥,我有点明白淫荡是什么意思了。”
邓霖难得的老脸一红,连忙轻咳一声,正襟危坐说道:“你小屁孩胡说什么,哥这是欣赏美,懂吗?”
司璇立于诗剑台旁,一对美目在烟花间内一扫,朦胧如远山的黛眉轻轻蹙起,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人。
谢大少顿时红光满面,袍袖一挥,脚下轻轻一点,白衣胜雪,掠上四楼诗剑台。
落地时脚下仍是无声无息。
“司姑娘,莫非是在寻找在下?”
司璇上下打量谢迎南一眼,莞尔一笑,从腰间取出一柄折扇,问道:“这扇子可是公子随身之物?”
谢大少微一皱眉,伸手将那一面素娟折扇接过,打开一瞧,只见白玉为骨的折扇上书着七个字。
白玉为堂金作马。
就在此时,一道语声响起。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司姑娘,在下已恭候芳驾多时矣。”
一名玉冠金簪、青衣华服的美少年正端立于烟花间七楼,嘴角含笑,长身一揖。
司璇美眸一转,笑道:“公子谬赞了,这折扇可是公子之物?”
青衣华服的少年哈哈一笑,说道:“不错,正是应某之物,应某赠给司姑娘的诗,司姑娘可瞧见了?”
司璇俏脸一红,似嗔非嗔的白了那华服少年一眼,说道:“应公子再如此轻薄无礼,奴家可要不依了。”
她嘴上虽是说不依,但莲步轻摇,转身便要朝楼上走去。
谢大少脸上一块青一块白,仿佛被人在脸上重重扇了一耳光,他出身于江南名门,当着这满楼宾客的面,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当下朗声道:“司姑娘留步,在下衔泥草堂谢迎南,也曾遣人去请司姑娘,不知司姑娘可愿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