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再次走在家附近的那条曾经灯火阑珊的小街上,早已物是人非。爱酱仍在那家宠物店的橱窗里,如今体积完全没有变化。只不过它专心致志地玩着属于自己的同比例仿真玩具,似乎全然忘记了雨薇在它生命中曾经出现过。
或许它本来便是属于这个橱窗。
雨薇瞥了一眼,便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手中拿着一杯咖啡,这是自己经常喝的一种大杯冰咖啡,标准的配方,毫无特色的拿铁,然而却成为了她每次经过那家小店的必选项,店长早已熟谙她的喜好,能在她进店的第一瞬间说出她要点的咖啡和精确配上她需要的吸管型号,这令雨薇礼貌地道谢。一个月,本以为很多变化,然而这家店却令她感觉自己从未离开过。
拿着咖啡,悠然走在街上。霓虹初上,小雨淅淅沥沥,打着一只极为普通的平价雨伞,这是刚刚从店里走出来发现下雨临时买的。
穿着极为简洁的黑色短款恤,浅蓝色不对称拼接牛仔裙,晒得肤色有些变深的胳膊上,最新的纹身若隐若现。
那是一个她自己对自己的约定。把决定忘记他的那一天,那个时刻,变成篆字,纹在自己的胳膊上。
岔路口,正要转弯,回到小区里,侧面不远处一个身影,令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明知不是他。
然而,那个人的身影,无论是身材还是脸型,以及走路的姿态,都和他有几分神似。这令雨薇不禁愣了一下。
再次转过头,打算回家,却被对方叫住了。
“不好意思,小姐,请等一下。”对方朝着她的方向大喊。
雨薇没有停下来,心想本是陌生人。
“不好意思,小姐,稍等。”没想到,对方再次大喊了一声,随即跑了过来。雨薇只好撑着伞,站在了原地。
“哦,您好。您在附近居住吧?是这样的,我在这边,刚刚开了一家店,有个鲜花大礼包,想送给您。您稍等我现在去拿。”说着便要转身去拿。他说话的神情和语气,恳切又像是祈求,仿佛收下他的礼物,便是对他的付出和馈赠一般。他盯着自己右侧胳膊上露出一半的纹身,那眼神,令她一瞬间感到了冒犯,然而却被没有生气。
“啊,不用了,我不需要。”雨薇连忙坚定而礼貌地回答,边摇了摇手,表示自己马上要离开了。
“啊不需要”年轻男人眼底一丝怅然所失,一时间像是想说点什么却又想不出来,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雨薇。
“谢谢,再见。”雨薇连忙轻轻点头,伞撑的很低靠在头顶,转身小步匆匆离开了。
她知道男人仍在原地看着她,这令她感到更加窘迫。
回到家里,虽然一大杯冰拿铁下肚,但是仍旧无法驱逐的困意和疲倦之感。这是她最近经常有的状态。认了自己的命运,却也像同时杀死了一个自己。她变得昏昏沉沉,经常在白天昏睡不醒。尤其是午后或者黄昏,有的时候会直看着睡十几个小时以上。
倒在大床上,暮色已降临。
不知不觉,便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自己在整理衣物搬家。大包小包,很多很多。明明已经无法承担的数量喝重量,却被一些满面笑容的熟悉面孔说服自己可以。
“这恐怕会掉下来吧。”她看着一大包已经被千丝万缕封箱带包裹着却仍旧鼓鼓的像是要露出来的不明物体问道。
“没关系的哦,夏美一定可以的呢。”一个温柔的声音在鼓励,“我相信你!”
“哦,那那好吧。”像过去曾经发生过的无数次类似对话那样,雨薇接受了对方温柔却坚定的建议抑或者说是安排。
于是,带着这些东西,她坐到了一辆大车里。这些自己根本无法挪动的东西,在几个人的帮助下,悉数放在了自己身边。
“你可以的,完全没问题。”熟悉的面孔,玲子阿姨,母亲,以及自己经常见到的几张脸,说不上亲密,却在自己的生活中举足轻重,日常曝光,并且嘘寒问暖,假性关怀。
雨薇带着这些行李,开始了漫长的旅程。一如即往的孤独,无助,绝望,明知无力承担,却又毫无办法,无处寄托,无所期待,只能坐在车里,任凭它开向任何一个方向。
待到下车时,自己等待的片刻,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则是靠近了自己。他的手中,拿着几只翠绿色的蚂蚱。这令一向胆小的雨薇吓得几乎不敢动弹,只在内心期待他赶快离开。
没想到男人靠了过来,礼貌地和她说话,并且捏起一只硕大的翠绿色蚂蚱,放在了雨薇白色裙子的袖子里。
万分惊恐,雨薇瞬间惊醒。
原来是一个梦。
她惊魂甫定,黑暗中不敢起身开灯,身体贴着床,一动不动。
良久,昏昏沉沉,再次睡去。
醒来已经是天微亮,外面鸟叫声不绝于耳,清冷的空气,伴随着稀稀落落的雨滴,天不阴不晴的,像极了这座城市一贯展现在人们面前的姿态。
走进厨房,想起之前方汀拿手的炸酱面,打开冰箱,里面是阿以知道自己回来刚刚放满的蔬菜。拿出鸡蛋和黄瓜,再拿出一缕小葱,回想之前调料里的葱油是什么样子的,她开始学着自己做了起来。
似乎不大成功。
鸡蛋直接和面煮在了一起,不再有鸡蛋酱,而只剩下两个不规则的破损荷包蛋,葱油颜色乌黑,一缕小葱则是忘记了切。
乘在白色平底盘子中,撒上之前自己切好的不规则黄瓜丝,雨薇反而笑了。
“可以开始吃了哦。”她自言自语,把餐盘和一个叉子拿到客厅,坐在桌子前,挑起面条,吃了一口。
放下筷子,似乎便再也没有动力拿起来了。雨薇最近便是如此,或者说越演越烈,只要是食物,看上一眼,便感觉自己已经吃完了。
走到沙发上,慢慢躺下来,明知道这一躺,再醒来不知会是何时,然而,仍旧全身无力躺了下来。
她已经越来越失控了,或者与其说是失控,倒不如说失去意识。这令她想起之前见过的那种海边动物,由于时间的流逝,慢慢变成了植物,海鞘长在岩石上,已经完全不再移动,它们吃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