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艾诚的气息太过令人心安,也或许是安定药物起了作用,宋颂本以为自己会辗转难眠,却不知不觉一觉睡到了天亮。
宋颂轻手轻脚的起床,看到艾诚蜷缩在沙发上,呼吸均匀。
艾诚身材高大,蜷缩在沙发上显得委委屈屈。睡梦中的他微微皱着眉头,显然睡得并不舒服。
宋颂看着眼前的男孩子,回想起这一趟出差二人一同经历的种种,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真的会不知如何是好。
自己是不是太过依赖他了?这样是不是不对的?
昨天在“饮竹”时,宋颂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她之所以对痛苦的陪伴如此感同身受,是因为从自己有记忆开始,父母之间的争吵和打骂就从未停止过。
几乎是每一天,家里都在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和摔砸东西中度过。而她从幼儿园开始,就要懂得如何为父母的争吵收拾残局,如何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们,只因为一句“我全都是为了你才不离婚的”。
只要身在这个家里,宋颂从未得到片刻的安宁。
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一旦有吵架的苗头,她要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要保持安静,不能笑,不能不乖。
如果吵完架后妈妈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她就更要竖起耳朵呆在房门外,因为妈妈已经自杀过好多次,她真的好害怕,好害怕。
这样过了二十年,宋颂的心脏早就破败不堪。
她也曾向心理医生求助,但过去的伤疤已经牢牢刻在骨血中,长在生命里。午夜梦回的时候,那些场面会一个个重现,永远无法放下,无法原谅。
她相信父母在最开始的时候是相爱过的,但爱太易逝,留下的只有无休止的互相忍受和折磨,甚至于,再留下一个只能默默忍受一切痛苦,到了厌倦生命的地步的孩子。这就是所谓的“爱的结晶”吗。
切身承受过爱与婚姻的风险,宋颂早已疲惫不堪。
她很早就决心一个人过一辈子,为父母养老送终,尽可能地多看看这世界,然后在某一天,没有念想也没有留恋的时候,悄悄地结束掉生命。
对于她来说,艾诚是一个变数。但她不想被这个变数打破自己规划好的人生,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她所求的不过是一段平静的人生,如果能够没有歇斯底里,没有痛彻心扉,那么就算没有爱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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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诚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宋颂这样一副纠结的模样。
“你怎么了?大清早对着我的脸在算估值模型吗?”
说着起身,靠近看了看她的脸,“今天看着好些了,还是要坚持冰敷才行。你怎么样?一会儿律师就到了,能应付得来吗?”
“我没问题的,精神也已经恢复,昨天真的辛苦你了。”刚刚经历过一番天人交战的宋颂,此刻又开启了龟缩模式。
“哎,你啊你,我是该盼着你快点恢复呢,还是慢一点呢?一恢复理智就要跟我划清界限,真是个小白眼狼啊。”艾诚无奈地摇摇头。
公司那边,Betty已将昨晚的事上报。由于艾诚和宋颂要配合警方接下来的调查,公司派了新同事来婺源接替他们。
两人在酒店等候,没过多久,艾诚父亲派来的律师就到了。
李律师是业界有名的专家,之前处理过多起棘手的职场性骚扰案件。
由于宋颂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掌握了有力的录音证据,案件的进行并不棘手。
宋颂明确提出了自己的诉求,不需要民事赔偿,她只想把吴良庸送进监狱,接受法律的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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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吴良庸的事,宋颂和艾诚又是实习生身份,已经不适合继续参与婺源的工作。
两人配合了当地司法机构的调查,便回B市继续公司原本的项目工作,留李律师全权代表宋颂打这场官司。
考察还未结束,宋颂和艾诚就提前回公司,大家虽好奇,但两人并未多言,只说Betty有其他的工作安排。
回到305,陈天和曹年年都不是多事的人,心知宋颂和艾诚中途突然回来,必然有不方便透露的内情,便没有多问。
只有叶诗雨非要拉着宋颂问考察期间的情况。
“宋颂,我怎么听说医药组又派了一个经理过去,按理说,有吴总一人带队就可以了呀,你们项目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了吗?”
“这是Betty的安排,我不太清楚”,宋颂盯着眼前的电脑,不愿继续这场谈话。
“那经理过去,你们俩怎么回来了?犯错误了?”叶诗雨锲而不舍,脸上隐隐带着得意。
“别问了,叶诗雨,管好自己的事。”宋颂自那晚之后精神一直不好,艾诚本就怕她多想,当即黑了脸打断叶诗雨。
艾诚一向脾气好,很少让人下不来台,这突然的脾气让305其他人不免都有些尴尬。
“不是吧艾诚,问问怎么了?我这不是关心宋颂嘛。”叶诗雨被驳了面子,脸色很不好。
“你到底是关心宋颂还是关心留用结果,你自己心里明白。”艾诚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我关心留用结果怎么了,屋里这些人,谁到这来不是为了留用?要不然大家成天昏天黑地熬着,做慈善吗?”叶诗雨不忿。
“嘁,做了一趟尽调就拽得跟什么似的,至于么。”叶诗雨冷笑一声,扭头离开了305。
叶诗雨这一走,到下班也没回来。
回家的路上,曹年年跟宋颂谈起叶诗雨,“也难怪她要打听你们组的事,据说她跟VC条线的正式员工们闹得挺僵,那边的项目组正嚷嚷着要把她退货呢”。
“那她现在还有项目可做吗?”宋颂问。
“不知道,她最近都不怎么呆在305了,早上花枝招展地来露个面就不见人影,可能找到什么新路子了?”
宋颂趣道,“那我们可得小心点,可别什么时候叶诗雨突然就空降老板娘了”。
“就她?还老板娘呢?要我是老板肯定不找她,整个一草包。我要是资本家,我就找你这样的,盘亮条顺能干活,娶回家起码能省下两个人的工资!”曹年年搂着宋颂的脖子打趣。
“一边儿去,你看你这小农思维,都当上资本家了还想着省工资,怪不得穷得跟我住出租屋。”宋颂把她往一边推。
“嘿?资本家要是不节约,哪能攒下那么多钱呢!”
两人说说笑笑着着回家,办公室的压力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