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没穿好就冲过来了,让你冷静点,跟疯狗一样,有毒啊你,人家小年轻,你管的着吗你!”
陆望企边拉着高雅的手,边服软的开口。
“先松开啊,先松开,我疼~我这不是没怎么着吗??!”
高雅没搭理他,朝着季南风和顾知意柔和的笑了笑。
“吱吱,南风,你们俩该干嘛干嘛去,暮城,你也是,去忙吧不用搭理他。”
季南风和顾知意点了点头,对视一眼,两人抬脚出门,打算去外面转转。
顾暮城露出一副看热闹的表情,也点了点头,暗暗冲着陆望企递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然后在陆望企呲牙咧嘴的目光下回了卧室。
“哎,哎哎,先别让他们走啊,我开个家庭教育,哎哎!!”
高雅一边拧着他的耳边,一边拖着往外走,面无表情的开口。
“我看你应该先教育教育,有病!”
……
顾知意和季南风两人坐在鸢尾花房里。
她腿上还抱着季南风刚给她的暖水带,轻轻抬眸,看着眼前一大片鸢尾花,清冷的开口道。
“季南风,为什么不让我出去走走?”
季南风慵懒矜贵的靠在花房里的秋千上,嗓音漫不经心。
“为什么,你心里没点数吗?”
顾知意语气清冽,眼角微微上挑,面容清淡。
“…那我为什么不能去学校,来个例假我请六天假,是不是有点过分。”
季南风低垂的眸里闪过一丝光芒,他觉得这话很稀奇,特别是从自家小姑娘嘴里说出来。
季南风抬眸看着她,散漫的开口。
“什么时候吱吱竟然真的把学校,当成需要负责任的地方了?”
顾知意顿了顿,眼皮上挑,想了想,缓缓的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真的觉得学校还挺有意思的,不用想那么多,很纯粹,很简单,每天所有同学都只跟学习较劲,想着就觉得有趣呢。”
季南风眉头挑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她能这么说,清隽的脸庞带着笑意。
“吱吱,既然这样只为上学而上学的你,是开心的,那就陪你上完这三年。”
顾知意视线一顿,抬眸看着他。
“你还是按照你的计划来就可以了,我也不知道,能呆多久……”
季南风又是一笑,眸光很亮。
“放心吧,吱吱,我会让你安安稳稳过完这三年,身上那些责任啊,重担啊,先放一放。”
顾知意听着垂眸,嘴角忍不住弯起,很浅却很干净,突然很想倾诉一下,他们两个好久没谈心了。
“其实啊,就是今年突然有点累,之前那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但是……”
季南风接过她的话,懒洋洋的拉过她的手把玩着。
“但是今年突然想停下来,好好看看周围的光景。”
顾知意接着道。
“是啊,想停下来看看,也想留下些什么。”
季南风侧脸棱角分明,手里一下接一下的捏着自家小姑娘的手。
“吱吱,你才十六岁,有时候,没有必要把自己弄的太累了,况且,他们都还在,这个家不用你来抗,更何况还有我在呢。”
顾知意抽回手来,白皙的手按着太阳穴,一举一动都透露出美感,嗓音缓缓道。
“其实也没有太累,我清楚我的责任,也就没觉得有什么累的,我也不知道今年怎么了……”
季南风俊美的脸看向了顾知意,眼底溢着宠溺和心疼。
“吱吱,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你活的太理性了,把感性永远埋起来,这样的你怎么会不累呢,你只是习惯了,习惯这样的生活,可是我的吱吱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却被所有人说很清冷。”
顾知意掀了掀眼帘,心底微微酸涩,其实她还真的没什么,但是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突然被完全信任依赖的人这么一说,心底确实有些不是滋味,但这种感觉持续了几秒。
顾知意就把它压制下去了,这么多年她最擅长的就是隐藏情绪,不形于色。
不自觉的带着撒娇的意味缓缓开口。
“季南风,被你这么一说,我好矫情啊。”
季南风那双深色的眸闪了闪,没有搭话。他知道自家小姑娘在转移话题,不想继续。
可是,有些话,他也想说很久了。
“吱吱,顾家以后我可以替你好好的看着,你的责任我也可以替你承担,你就只管开心,随性的生活。你不用让自己变得无所不能。”
顾知意低头,黑栗色的发丝微微遮住了她的眼眸,也遮住了微微红的眼眶。
想着,果然是年纪大了,听什么都有点上头啊。
平复了一会,缓缓开口道。
“我才没有变得无所不能,只是不让他们失望啊,况且,这些本来就是我们的必修课,说这些做什么。”
季南风看着眼底的鸢尾花,睫毛打了下来。
“有些话,我很早就想和你说了,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我在。”
顾知意嘴动了动,侧眸看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没有开口。
“今年突然想停下来,是因为顾奶奶吧。”
季南风嗓音散漫,漫不经心的开口,实则手轻轻的握着,想尽力表现的云淡风轻,不想勾起她的坏的情绪。
顾知意双眸有些迷茫,细细的思索,因为奶奶嘛,或许吧。
其实她今年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甚至听不得。
季南风以为她不开口回答了,刚要开口安抚,就听到淡淡的一声。
“…或许吧。”
季南风一双眼眸直直的看着顾知意,嗓音低缓安抚道。
“吱吱……”
顾知意没等他说完,就低眸笑了一下,自嘲道。
“众人都说我是第一名媛,胆量手段个个都是首屈一指,如果是个男孩,那真是前途不可限量,这些评价几乎都忘了我只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可是我也想告诉他们,女孩又怎么样,我似乎也做到了。”
“十四岁我一个月收购了美国的上市公司,打那之后,再也没有人说我要是个男孩,怎么怎么样,甚至都说着誰说女孩不行,看看顾家。”
“但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我也只是想让妈妈,爷爷,奶奶,舅舅他们开心而已。他们说的我都有,能力我也有。”
“可是,我发现,我就是个胆小鬼。”
“季南风,我甚至都不敢想,以后会发生什么。”
“我打小就生活在蜜罐里,千宠万宠的长大,我也以为我真的可以无所不能。”
季南风心疼的看着她,没有打断,心底一顿一顿的疼。
顾知意眼眸虚空的看着外面,双手紧紧的抱着腿,情绪很淡,仿佛再说别人的事情。
季南风看着心越发的疼了起来,眼眸里的光一闪一灭,看吧,这就是他的吱吱,永远把痛藏起来,让誰都找不到。
“直到奶奶生病,我才发现,我是多么的无能。”
“我无法跟生命抗争,它说什么时候结束就什么时候结束,谁也阻挡不了。”
“今年年初,奶奶查出来肝癌以后,我变得越发迷茫。”
“我不知道为什么,奶奶那么慈善的一个人,上天会让她得这种病,她热爱美食,一直钻研。”
“可是,她却一直恶心呕吐,她最爱的食物只能远离。”
“奶奶那么爱笑,永远轻松随意,精神百倍。可是这病让她失去了笑容,精神乏力。”
“南风哥哥,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肝癌晚期……”
季南风伸手把他的小姑娘揽到怀里,手温和的在她的背上一下接着一下轻轻的拍打着。
“吱吱,生老病死是人间常态,更何况,顾奶奶会好好的。乖~”
顾知意缓缓闭上眼眸,清隽的身影埋在季南风的怀里,过了许久,嗓音淡淡的开口道。
“肝癌晚期……这四个字,我似乎都没办法拼凑到一起呢。”
“季南风,你说,为什么这世间总是让你在幸福感最强的时候,给你当头一棒呢。”
季南风神情清冷,宠溺的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我在呢,吱吱,我在。世间的种种美好总会善待我们的,我的吱吱这么好。”
顾知意心不在焉的继续道。
“其实生老病死这个规则,在前几年爷爷奶奶身体硬朗的时候就跟我说过。”
“或许是想让我接受吧,他们说,从现在开始,我要接受这个会变成现实的存在。”
“他们终有一天会离开,他们说希望离开的时候我可以坦然接受。”
“坦然接受,怎么可能坦然接受呢……”
“为什么,我有时候啊,也好想像他们说的那样,他们说我们这种人生来就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站在了食物链的最顶端,不像他们,要经历尘世的喧嚣。”
“不经历,我真希望不经历呢。”
季南风深色的眸低垂,遮住了眼底的疼惜,缓缓安抚道。
“世间的尘嚣并没有饶过谁,我们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又如何,我们也不能无所不能啊。”
他淡淡的想着,他们承受着天之骄子的名头,享受着天之骄子的生活。
可是,他们也为之付出了原来不属于这个年纪该有的代价,兜兜转转,谁也没有饶过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