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酒尽舞停,坊中的客人走都也差不多了,聂惊鸿将卫韫两人拉到二楼去,考虑到卫韫一直没吃什么东西,于是叫浣溪多备了一些酒食……
“此地也名为长婴,为何取此字,可是有渊源否?”聂惊鸿同两人休坐于木桌前,问卫韫道,窗轩大敞,明月清风,弱风微拂……
“我自小跟着师父,师父喜欢长婴的风风韵韵,也希望我能永远像婴孩一般知足快乐,便早早取了这字。”卫韫说道。
“早早?可是还未曾及笄?”聂惊鸿问道。
“嗯。”卫韫回答道。
成十九紧挤在卫韫旁边坐着,把小脑袋靠在卫韫的肩膀上,结结巴巴地说道:“师……师父想要阿韫……早通人世,也能快快……快些在……心性方……方面长于他人,习习……习剑自然也就不是常人能比的……”
卫韫习惯性的用手轻轻抱着成十九,让他好依靠一些。成十九虽然年纪看着和卫韫差不多,但是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年龄,他这些年也不怎么长个子,卫韫身有七尺,而成十九比卫韫还要矮半个头,成十九像个孩子一样,迷迷糊糊的似睡非睡地靠在卫韫肩膀上。
卫韫和聂惊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她们聊到师父任平生、聊到刀剑歌舞,聊到得失取弃,聊到自己的人生所求。
聂惊鸿已是名满天下的舞姬,形形色色的东西看多了,只愿余生浅淡,得一知己,躬耕也好,闲舞也罢,山山水水,花花草草,人生岂不是轻松很多。
而卫韫也不是那种志向高远、心向功成的人,似世人庸庸碌碌,不如信马由缰,随心随意,贪酒爱食,岂不乐哉?
两个人心性类同,也是上下差不多的年纪,互诉衷肠,知己之遇的心绪涌上心头……
夜色已深,月凉如水,风清人静,聂惊鸿给他们安排好了住房,本来是两间,但是卫韫考虑到这里不是今安小筑,怕成十九生了恶梦又不放心,索性就带成十九住一间屋子了。
翌日一早他们便与聂惊鸿道了别,他们这次是瞒着师父偷偷跑出来玩,虽然师父去阳城路途遥远,一日两日是回不来的,但是玩久了总是做贼心虚,还是赶紧回去好好习剑等师父回来吧!
卫韫与聂惊鸿一直是相谈甚欢,离别还是不舍得,知道卫韫喜欢饮酒,便送了她几壶自己亲酿的梨花白,后来卫韫才知道师父酒房中梨花白与聂惊鸿的竟然是同一种味道!
“知你心喜这酒,若馋了就下山来!”聂惊鸿笑着说道。
卫韫拍肩道:“你这里美酒这么多,我自然是舍不得不回。”
她望着两个人的背影挥手道:“还有,长婴,我的那曲《人间惊鸿客》有你才算是真正的‘惊鸿’,等有来日,你我定要好好谈论一番这曲舞!”
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这么能契合自己的舞步,虽然卫韫是习剑之人,也从未习过舞,与她在台上时虽然有些勉强,但是步法得要,生疏却有灵思,丝丝缠步……
知己难得,更是难别。
卫韫他们虽然走的早,但是到今安小筑时已经是夕阳西下,卫韫收拾了他们三个人的房间,终于还是把自己和成十九放了一天又一天的衣服洗了……
小筑内有一口古井,古井一侧长了一棵老槐树,卫韫以前就在树上给成十九做了一个秋千,成十九时不时的就喜欢坐在那里发呆。
卫韫洗完衣服正准备从屋里拿着一壶梨花白出来时,却听到了成十九的喊叫声,卫韫心下一慌,丢了酒抄起桌上的剑就忙跑了出去,两个蒙着面的黑衣男人挟持着成十九,刀剑直指着他的脖项,卫韫剑拔出鞘,与男人的剑星火相碰,卫韫转身背对守势,男人下脚猛一踢卫韫小腿,臂环住她颈项,卫韫处于劣势,动弹不得,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忙是反手绕其颈项,挣脱了他的束缚,身子在空中一个旋转,膝盖直踢其背,黑衣人只好松手被迫放开了卫韫,男人踉跄,力气似是不支的单膝着地,眼见剑一直靠近,卫韫在正要刺入时停下了手里的剑,对一旁挟持着成十九的男人大吼道:“什么人?居然跑到今安小筑上来,不想要命了吗!分开他!”
地上的人嘴里噙着一抹鲜血:“节魂日出生,不祥祸煞,你本来就该死!”
男子边说边紧了成十九脖上的剑,成十九惊吓道:“阿……阿韫……救救……我……”
“胡言乱语!”
“呵,胡言乱语?从你出生祭司就预言过,你卫韫就是祸害之人,本来是饶你一命在这穷乡僻壤里呆一辈子,而诏王诏后居然还要让你回鄯阐城来,来祸害南诏的百姓,你说你是不是该死!”他怒声说道,将剑一把插进成十九身体里!
“……阿……韫……”成十九脸上尽是痛苦,鲜血淋漓,卫韫来不及反应,她可以想象此时成十九有多疼。
“我们二人今日定是要了你的性命!也是不妄灵婆的扶植!”地上的人突然拾起剑向卫韫刺去,卫韫反应本是过来,但是还是不小心被割伤了手臂。
卫韫回头一剑,男子腹部流出血,又把剑指向了另一人,他见男子流血倒地有些惊慌,手里的剑都在抖,成十九身上还一直在流血,卫韫剑锋直取那人的命,他慌乱之下放开了成十九逃开,却还是被卫韫伤到腰间。
卫韫赶紧抱起了地上的成十九查看他的伤口,两个人顾不上其他拾剑逃离。
卫韫看着成十九身上的血一直在流:“成十九,成十九?你怎么样了!不要死!我会救你的!”
“阿……韫…我…是不是……要死……死了?我…我…我好……疼……”成十九慢慢说道,一字一句敲打在卫韫的心头上,卫韫何止是难受和心疼!
“先别说话,成十九,你不会死的!”卫韫来不及回屋,从自己身上撕下布条,给成十九包扎,血却依旧止不住,流出的血却慢慢发黑,伴随着血块……
剑上难道……有毒?!!
成十九全身上下都开始在发热,额头上都是汗,嘴唇苍白,双手还一直在发抖,地上气温凉,卫韫只好先把成十九抱回屋里去,打湿了面布敷在他额头上降温,把刚才缠在成十九身上的布条松开,伤口处已经开始腐烂,血变成了紫黑色,卫韫从袖子里拿出师父给她的金疮散,可这只能治表面的剑伤,体内的剧毒入骨极快,毒性散发严重,她该怎么办?
此时的成十九全身冰冷,意识混乱,师父才去了才两天,卫韫又只能看着成十九难受,束手无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金疮散是师父给的,效果不错,可是成十九体内的毒性依然存在,成十九整日躺在床上,意识模糊,卫韫跑去藏书阁内寻着各种药书毒经,几百本下来都没有一本是描写了这种毒性易散强烈的经书。
卫韫天天眼见着成十九吐出黑血,虚弱不堪。
几日后任平生的归来给卫韫带来了希望,任平生来不及多说什么,连忙查看了成十九的伤口才知道这毒是民间早就无人炼制的“阴阳痴”,用百阴百阳之物提取而来,毒性自然不用说,索性任平生年轻时也沉迷于制毒炼药,于恩师那里恰巧见过此毒,任平生犹然记得解毒之方,可要碱水、甘草、绿豆参入雷公藤中即可……
这毒急性大,早已是被禁用,到底是何人会用此毒?
卫韫突然记起来了,今安小筑的后山上就有雷公藤啊!
师父在,解毒之法也有了,成十九的命便是救成了,想到这里卫韫终于放心了……
说好了的,同面同寿,谁都不能有事儿!要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