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不明白,那壶梨花白不是还在屋里的桌上放着嘛,她本想开口说,卫韫却抢先言道:“……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我先走啦!”说罢便火速离开了饭桌。
棠棣见对面的望舒表情有些奇怪,问道:“望舒,你这是怎么了?”
望舒挠了挠后脑勺,朝棠棣说道:“长婴的梨花白明明就在屋内放着,她刚才却说不见了……”
望舒刚刚话说完一半,突然想起卫韫叫自己不要把她“做噩梦”的事情告诉别人,但是她现在这样说诏后肯定又还问自己昨晚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在这不就露馅了吗!
棠棣疑惑:“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了,阿诏今日开始就有些奇怪?”
望舒这下才真正觉得“大事不好”了,赶忙道:“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棠棣不解,又道:“对了望舒,以后不要叫阿诏长婴,唤阿诏吧。”
虽然望舒迟早是要死的,但是现今也总不能让她一直叫阿诏长婴吧!在宫府中还好,如果被其他人听了去还不得惹出什么事儿来呢!
望舒不明白:“为什么?”
棠棣放下筷子,阿蛮扶她起身来:“不要问为什么了,不让你叫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随我唤阿诏吧!”
“是……”
…………
卫韫回屋里躺在床榻上一直研究着那个铜牌颈链,它的刻纹精细不像是俗物,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进宫府里来,所以说“那个人”一定是宫府内的人,而且是“有身份”的人。
可是“那个人”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呢?什么叫“有人要杀我”?“那个人”是想要自己去救他吗?可是自己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又只给了自己一个铜牌,她怎么可能知道如何才能救他呢?而且为什么这么多人他偏偏选择了自己来救他?这背后难道还有什么不被人知的秘密吗?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想让卫韫来救他,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事情的原委,而且还将自己给打晕了呢?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解开这个铜牌颈链背后的秘密……
卫韫想的有些出神了,棠棣开门进来都没有感觉到。
棠棣边扶衣走来边细声道:“阿诏?”
卫韫听声音连忙把东西藏进衣里,慌张的起身来,道:“嗯?怎么了?”
棠棣也不管卫韫这一系列奇怪的行径,坐到床边,拿起卫韫的手,道:“阿诏,其实阿娘不知道为你回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这鄯阐城内早已分崩离析、明枪暗箭,阿娘真的不放心……”
卫韫把自己的手也轻放在她的手上,安慰道:“阿娘,我可以!”
卫韫又道:“我自小不在你们身边,不懂这世间的恩怨套路,但我回到鄯阐城也是想完成一些事儿的,等完成了我就回到阴山,回到长婴,回到今安小筑,好好的陪着师父和成十九……”
棠棣眷注的问道:“你是不是想他们了?”
“嗯!很想很想……”
棠棣叹气道:“阴山离鄯阐城也不是很远,过几天回去看看吧?”
卫韫努力忍着自己内心藏着的情感,吸了一气后道:“不用了,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再回去也不迟!”
其实卫韫很想回去看看的,她离开这么久了,不知道师父的腰伤好些了没,不知道师父闭关时成十九一个人有没有学会自己做饭吃,不知道他一个人会不会无聊了……
可是如果她心软回去一趟,千见万见终有一别,离开时她又该如何面对成十九?她不忍见到成十九流泪难受的模样,那种感觉如同在她心里刺入千刀万剑,痛至骨髓。离别的沉重感使她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好像是每个人的都有一段命定的路途要走,可以时不时回首,却绝对不能回走!
师父,成十九,等我回来!
棠棣看着这一脸强执的卫韫,眼泪禁不住的流下来,这是卫韫第二次看到她哭了。
卫韫干笑道:“阿娘,我没事儿,以后的路还长,你现在就为了我哭成这样,那我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棠棣极力掩盖住自己更为强烈的情感,道:“阿娘给你带了个好东西,送你的!”
说罢便从衣袖里拿出来一个手帕包裹的东西,棠棣轻慢地打开来,道:“这是阿娘送你的刻花筒丝五叶口弦琴。”
“口弦琴?”卫韫接过来,那是一个小巧玲珑的青竹做成了口弦小长木盒,一侧还长饰着一些流苏小物,可以作为颈链挂在胸前当饰品,而里面装的就是口弦琴。
棠棣向卫韫解释道:“南诏子民崇尚乐音,自古就是男善鼓笙、女爱口弦……”
卫韫把玩着口弦,望着棠棣说道:“可是我又不会弹……”
卫韫想的是自己又不会弹,这口弦琴给自己不是“暴殄天物”嘛!
棠棣莞尔一笑:“没关系,阿娘以后可以慢慢教你。而且……”
“而且什么?”卫韫忙问道。
“而且,每个南诏的女子都应该有一把属于自己的口弦琴,这以后是要送与心上人的定情物,他若是接了去就是你的人了……”
南诏有一个传统,每个生有女儿的母亲都会在女儿长大之前给她准备一把口弦琴,让女儿随身携带着,在遇见心上人时便送与那人,表示为定情。
其实卫韫心里明白,自她来到鄯阐城她就再也不能是卫韫,更不能是女子,又何来的心上人?但阿娘是好意自己多说也不好……
棠棣似乎是看懂了卫韫的心思,启齿道:“如若以后这鄯阐城里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你就不要死抗着了!能走就走,阿诏,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阿娘,你是不是预料到了什么?阿娘,我不想一辈子背着不祥祸煞的名号,我不想我爱的人因为我而受到任何一种形式的伤害!”
卫韫静握着棠棣的手,又道:“自建国开始,南诏也不止我一个生于节魄日的孩子,那千千万万的平常百姓的孩子比我还惨吧?阿娘,存在已久不代表就是正确的,总要有人来翻过这不公平的一页!”
棠棣未语,算是默认了吧。自前以来,这南诏出生于节魄日的孩子真的何止是一个惨字能形容……
棠棣掩面道:“有时候我宁愿你留在那阴山之上,至少不必如此……”
“没事儿的阿娘。南诏的未来由我来担起。”卫韫轻轻的抱住了棠棣,母亲的怀抱总是有一种奇妙的力量,卫韫更加坚定自己的内心。
卫韫放开她,转移话题道:“对了阿娘,你给我讲讲口弦琴的故事吧,我想听!”
棠棣抚着卫韫的小脑袋,带着几分宠溺道:“好……阿娘给你讲……”
卫韫把脑袋放在棠棣的大腿上,翘腿,望着上空,轻闭双眼,听着故事……
……其中一个女子终于找到了溪水,却不小心被草丛旁的毒蛇给咬伤了腿,女子的情人连忙过来,蛇早已逃走了,他将伤口处的毒汁吸出来,并用旁边的草药给女子敷在伤口上,女子得救了,但是此后她再也不会开口说话,于是她砍下箭竹,做成了口弦,向情人表达自己的情意,后来南诏的姑娘争相效仿,口弦便从此流传了下来……
棠棣的声音似乎有什么魔力似的,卫韫听着听着就忘了望舒的事儿,忘记了那个神秘的铜牌颈链,她有些犯困了,棠棣从来也没有想过,居然还有能与女儿这般恬静的相处时光,卫韫的回来使她有了弥补过往的机会,这辈子她也就满足了。
故事已尽,悄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