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的扣门声打断了焚青雨和墨玉。
墨玉自打坦白了身份,便再也没有了之前那般娇娆的样子,他握着沾满血迹的袖子,撑着脑袋看焚青雨。
门被推开时,焚青雨发现,隔间那人并非是她想象中中年富足的商贾,倒是个年轻人。身形修长,一身宝蓝色的长袍,配了个白玉的腰带,袖口上绣着如意云纹。
那人冲着玄天释和焚青雨轻轻一作揖,态度没有丝毫的卑微,看起来一派大气磅礴的样子。
“轩辕济竟在此地遇到国师的亲信,实在是缘分,还望使者代小王向国师大人问好。”
焚青雨一头雾水,她又不真是画驰云的使者,哪知道什么轩辕济。她只依稀想得起在莫千秋登极前,朝鹤国本名轩辕国,国姓便是轩辕。这人既姓轩辕,又自称本王,该是某支皇室子孙。
她礼貌回道:“王爷客气了。”
那轩辕济回报以一个很明显的假笑,道:
“前两日小王偶然听得边境出了个邪修,竟需国师大人亲自来处理,想着或许可以帮的上忙。哪曾想国师大人术法通天,小小邪修早已伏诛。故而便在罗城逗留几日,看看这人流繁杂烟花之地,是否会有那邪修的同党。”
这轩辕济,当真会讲话,一番吹捧毫不掩饰,几句话硬是让焚青雨浑身鸡皮疙瘩掉一地,僵硬地接话:
“王爷说笑了,我家国师师从······”画驰云师从哪来着?
“师从正儿八经的仙家,又曾和萧山掌门一同修行,灵力强大,术法通天是自然的。”
焚青雨一边掉着鸡皮疙瘩,一边继续把画驰云捧上了天。
轩辕济笑的风雅,委实不像个浪荡子,风雅公子问道:“贵使可是看上了楼下那孩子?”“小王买下来,送给贵使可好?”
焚青雨头大。她感兴趣的之时曾经困住自己的邪修的身份,至于买**······她怕是要被姑母打死。
“多谢王爷好意。在下不过见王爷一掷千金,似乎对那小童很是钟情,想······”该咋说?
“想要代国师大人规劝规劝王爷,不可贪恋风尘······”
“贵使玩笑了。小王不过是可怜那孩子小小年纪沦落风尘,又听下人说,您生气弄断了倌儿的手,这才动了恻隐之心想救下那孩子······”
焚青雨觉得他们两个的对话越来越不对劲,像是要相互较劲一般。
“王爷说笑,在下不过一时心魔乍起,不小心伤了他而已,眼下已经替他疗伤过了。”
焚青雨回看墨玉。半晌,墨玉配合地点了点头,那副低眉顺眼,眼波流转的样子重现。末了,墨玉还不忘冲焚青雨抛了个媚眼。她虽然恶寒,但当真庆幸这位祖宗没再出些什么幺蛾子。
“楼下那孩子,王爷还打算要吗?”焚青雨询问。
“小王已有家室,同王妃恩爱的紧。那孩子可怜,在下会把他放到麾下白鹰卫中,历练一二。”
白鹰卫是什么,焚青雨一概不知。
“那自是太好了。”
刚才老鸨同那孩子眼神来来去去几个来回,焚青雨一叫价,两个人眼神交流便更频繁,摆明了不想让她把那孩子带走。这么处心积虑的,八成是这王爷在朝中的敌对势力搞出来的手笔。
焚青雨不喜欢多管闲事,但她估摸着这股势力同那邪修有关,也就是同画驰云对立。所以她搅和一两件事也是好的。
轩辕济走后,墨玉又恢复了清高淡然的模样,笑意玩味地瞅着焚青雨。
“我算是帮了你一次,你怎么谢我?”
“我看未必。自己的手都舍得砍,八成你盘算好了。”焚青雨回敬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真是伤心啊。我为了把那孩子送到轩辕济身边,手都舍得砍。为了你,我这下可是亏大了。”
墨玉一副受伤的模样,但是虚情假意地太过明显,有些违和。
焚青雨神色冷漠,问:“那邪修是做什么的?楼下那孩子又担任什么角色?”
墨玉把玩着桌上的樱桃道:“我买卖都已经亏了,还要继续告诉你我的信息?”
“若是画驰云知道了朝鹤国有这么个茶楼,楼里还有你这么个精通仙家和邪修两套术法的家伙,只怕你下场不会好看。”
墨玉的修行大体上应该是走了邪修的路,但因为他没有罪仙印,修为亦正亦邪的。焚青雨觉得他来头有些怪异。
那边的墨玉回答:“不过是些勾搭人的术法,我不介意对国师试一试,说不准我就飞黄腾达了。”
墨玉起身,眼神骤然锐利起来。他坐的直了,像是个正直清流的人。他端详着焚青雨,喉咙中滚出一声轻笑,道:
“你不是画驰云的使者,画驰云手下都是灵山的修行之人,大半都是仙人。就算有一两个不是仙人,离成仙也不远了。”
墨玉眼下的样子简直像是个洞悉人心的典狱长,这人当真是个戏子,有好多副面孔,她竟然判断不出他眼下的样子是真,还是之前的样子是真。只听他继续说:
“你身上是萧山掌门辟珩的云霓披,萧山创派祖师传下来的宝物,从不外借。你腰上系的是萧山的护魂符,灵力如此强大,该是出自辟珩或者萧山长老之手。”
用锐利的眼神盯着焚青雨,墨玉突然笑了,将两枚樱桃当做核桃盘了一盘,轻描淡写道:
“萧山有两位长老,云尘长老多年云游,入尘长老常驻青雁峰。我听闻入尘长老有位极疼爱的侄女,不曾修行,但却在萧山上面一住十年。”
焚青雨的眼神冷了,小小的鸡皮疙瘩从她全身的皮肤慢慢冒了头。
楼下突然响起了丝竹管弦的声音,一个穿着素雅的女子声音婉转,悠悠扬扬地传到了二楼雅间里。曲调悠扬,徐徐地讲述了初恋的少男少女间美好的故事。然而到了焚青雨耳中,和着墨玉之前的声音在脑中回响,她感觉到了一阵阵的寒意。这个墨玉比她想象中复杂的多,她不仅法术上斗不过,谋略算计也斗不过。
他凭着两件物品和一些传言,轻而易举便推断出了她的身份。但她被他“伺候”了那么久,却丝毫没有搞清楚这间茶楼中各个人物间的关系。
墨玉说完,便又恢复了松垮的状态,斜斜地倚在桌子上,将樱桃丢回桌上道:
“我奉劝你一句,老老实实回你的萧山,别掺和朝鹤国的事。棘沧害过你一回,但她既然落到了画驰云手里,她自然也不至于有什么好下场,你没吃亏。”
他眼神缥缈地转到了楼下,话锋一转道:“今日好像换了个琴师,弹得真难听。”
他似乎听不下去的样子,起身便推门。出门之前,突然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玄天释。
“旁边这位修为可不浅哪。辟珩掌门?”
“不是。”玄天释终于把眼神从那根光秃秃的柱子上移开了。
“哦。那还是劳烦这位萧山的侄女,带个话给那位辟珩掌门,朝鹤国水深的不是一点,他这位大掌门脑袋别进水,别来找他的老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