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学义手中的刀没有继续落下也没有放下，他只是再次呢喃了这么一句：我是凶手。

沈修警惕着快速地上前，蹬腿，拔刀，将吴学义压在地上，吴学义没有反抗，制服就在一瞬间。沈修铐住吴学义，快速奔向张承志，刚一接触到张承志，沈修就知道，完了！

因为夜色，沈修隔得也不近，沈修开始没能看清张承志身上的伤口和出血量。这一靠近，一接触，沈修知道，张承志危险了，只怕吴学义划破了张承志在外的几大动脉。

“操！”沈修快速将衣服脱下，将张承志身上的伤口按压打结，但是张承志身上的伤口太多了，鲜血流得太快。

“真TM是医生！”

沈修望一眼地上的吴学义，没忍住爆了粗口。

“走！”

等救护车怕是来不及了，沈修踹了一脚吴学义，接着将张承志抱起往车的方向冲。

打开车门，将张承志安置包扎好，沈修回头望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吴学义，转身冲去。

“起来！走！”

沈修有些粗暴地将吴学义拽起来，拉住手臂朝着车门拖去。

“张承志还有救，他活了，你还能争取个杀人未遂。”

能感觉到吴学义的不配合，沈修没好气地开口。

“活不了，救不过来了。”

吴学义暗暗开口。沈修一口气差点没上的来，剜一眼吴学义，不再开口，只是增大了力气，朝车门拖拽过去。

将吴学义手铐和车把手烤好，沈修将警灯挂在车顶，发动车子，疾速朝着医院赶去。

“吴学义捅了张承志，我正在往医院开。联系急救！”

沈修拨通了苏茶锦的电话，一句话交代清楚，电话中断。他们都很清楚，这是一场和时间较量的比赛，张承志危在旦夕，而他掌握的线索也许足以决定整个案件的走向。

挂断电话，苏茶锦和阿彪倒转车头，朝着医院赶去。苏茶锦在副驾驶上拨通外卖的电话，交代好医院的急救等待和张承志血型调查，血库急配。

第三人民医院

沈修的车刚一停靠，就有医生护士推着担架来接过张承志。沈修偏过头看了身后的吴学义，不敢放吴学义一个人，停下了准备跟随的脚步，朝吴学义的方向走去。沈修决定在这里守着，等着接班的同僚。

“知道张承志一旦死亡，你要面对的是什么指控吗？”

“反正我也不差这一条罪。”

吴学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这一句话，沈修反倒有些听不懂了。吴学义抬起头，看着车门处的沈修，看懂了沈修眼中的疑惑，摇了摇头，此时在沈修面前的吴学义和初次所见，判若两人，没有了面上的礼貌儒雅，反而是骨子里透出来的绝望和疲惫。

“都是我杀的，吴学良，张承志，都是我杀的。”

刚刚赶到的苏茶锦和阿彪，停了车，还没来得及和沈修打招呼，刚一靠近，就听见了吴学义的话。吴学义的声音不大却也不小，苏茶锦恍惚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凶手，是他？’

沈修：“你说什么？为什么突然自首？”

沈修眯了眯眼，望着面前的中年男人，震惊过后，更多的是难以相信的质疑。

“老大。”

阿彪和苏茶锦对视一眼，走上前去。沈修侧脸，望着赶来的二人，苏茶锦的脸色煞白。

“张承志还在医院抢救，阿彪你和我一起把吴学义带回去，苏警官，你就留在医院吧，等着张承志的情况。”

苏茶锦看了看吴学义，背上的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留在这里，一旦张承志脱险，也许通过伤口能够帮上忙。苏茶锦冲着沈修点了点头。

“阿彪，上车。”

沈修将吴学义推进车内，关好车门，招呼上阿彪，两人分别朝着车前走去。经过苏茶锦身边时，沈修却突然停下脚步。苏茶锦皱了皱眉，有些疑惑，难道还有别的交代？

“苏警官，你的伤，要注意。有新的消息，我会在群里说的。”

沈修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苏茶锦的耳边，苏茶锦有些不解地抬头，望向沈修走去的方向，似乎，看见沈修的耳朵有些红。

苏茶锦似乎有些领悟，沈修这是在向她和解，她和沈修一直以来面上的和谐并没有触及心底。她能感觉到沈修对她的不信任，苏茶锦也是这样。不过，难道是因为自己救了他妹妹，这层隔膜消除了？

做了刑警，和形形色色的罪犯打交道。很大时候，都失去了对人基本的信任，对于一切都持怀疑的态度。苏茶锦一直以为，能当上刑警副队长，沈修的信任应该是很难取得，究竟是沈宸在沈修心中所占分量不低还是取得沈修信任就是这么简单？

苏茶锦揉了揉头，扎着的马尾有些零散，轻松出一口气，少一个敌人终究是好的。苏茶锦抬脚，向着急救室走去。

路虎在路上弛行，沈修透过后视镜，看到吴学义‘乖巧’地坐在后座上，闭着双眼，一言不发。沈修心中变得有些烦躁起来，吴学义为什么偏在这个时候自首？又为什么非得要杀掉张承志？吴学义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审讯室

沈修和阿彪静静坐着，看着对面双手被铐住的吴学义。

吴学义交代了所有事情的经过，杀人动机更是和苏茶锦猜测地一模一样。吴学义和张承志联手拐卖幸福之家幼儿园的小孩，不料被吴学良发现，没有办法，吴学义只能杀人灭口。

而至于行凶过程，吴学义也交代清楚了。他给吴学良注射地塞米松后将其在游泳池内淹死，最后沉尸。大致过程交代清楚，还差一些细节核实。

地塞米松和泳池溺死，是沈修他们破案过程中所侦破的，案情并未公布，也就是说，除了凶手和小组内的人，没有人知道这些。

听到所有的讯息都和案件对上，坐在身侧的阿彪悄悄呼出一口气，这狗蛋的案子终于要完了。

就在这时，苏茶锦那边也传来消息，张承志抢救成功，但是因为失血过多，引起休克，造成脑的缺血缺氧，而成为植物状态，也就是熟称的植物人。虽然人抢救过来了，但是，只怕对案情也没有太大的帮助。

“苏警官，你的伤还没好，你今天早点回家休息吧，明早再来吧。”

这是沈修和苏茶锦交代案情后，挂断电话前最后一句。

相较阿彪的长吁一口去，沈修知道，这场仗还长。吴学义也许是凶手，但是他也一定在隐藏，甚至在包庇些什么。

“阿彪，你去把马芬蓝带来，我还要再审审吴学义。”

“是，老大！”

沈修再次进入审讯室内，吴学义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没有柔软的坐垫，吴学义的背有些叻地生疼。手上的手铐也没有办法让他伸展，整个审讯室的压抑密集，不曾关掉的白炽灯打在眼皮上，这一切都让吴学义没办法真正的休息。在沈修打开门进入的时候，吴学义也睁开了眼睛。

“除了张承志，你还有别人运送这些儿童吧。”

幸福之家幼儿园最近的一次幼童丢失案，是在一年前，而那时候，张承志还在狱中，不可能帮吴学义解决掉孩子。

提到这儿，沈修看见吴学义的眼睛不自觉闪了两下。

“是张承志的一个搭档，当年逃过了抓捕。”

“叫什么？他在哪儿？”

“我只知道他的外号叫肥耳，全名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之前就说要跑路，现在可能坐船都逃到柬埔寨去了。”

“之前？你们见过？什么时候？”

“就，就是他捅伤的我。”

“他为什么要杀你？”

“我不想和他合作了，他就威胁我。”

“那个肥耳的联系方式你总有吧，你们之前都是怎么联系的？”

“电话，023—******，他住哪儿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之前都是联系好了直接在码头碰面。”

话说到这儿就停了，沈修抬脚离开审讯室，关上门。沈修马上拨通外卖的电话，将吴学义提到的‘肥耳’交代给外卖，又派了一队人再次去到码头核查。交代好一切，沈修再次回到审讯室。

“你说的肥耳，我们会查，你的交代还没完。为什么拐卖那些孩子？你不缺钱吧，图什么？”

“我，我和我弟弟关系不是那么好，他的幼儿园一直顺风顺水，我，我觉得心里不舒坦。”

“就为了这个理由？”

沈修觉得自己的气似乎提到了嗓子眼，而对面的吴学义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羞愧，摇了摇头，闭上眼。

“是我对不起他们。”

“那些被拐走的孩子还那么小！”

沈修一拳头砸在了桌子上，桌角晃了晃，发出难听的摩擦声。那些孩子，都是一条鲜活的生命，都是一个家庭的期盼，他们甚至还来不及为自己的未来而迈出步子，就被吴学义这样一个荒唐而又可笑的理由给抹杀掉了。

整个审讯室的气温因为沈修的怒气似乎也跟着升高不少，突然打开的门，站在门口的苏茶锦让整个室内的温度一下降低了不少。

沈修按耐住胸腔前的起伏，转过头去，苏茶锦的脸就这样直直映入眼帘。沈修皱了皱眉，看着苏茶锦，苏茶锦做了个请他出来的动作，随即站在门外等着。

“我在张承志脖子上发现了针眼，虽然抢救过程中注射药物比较多，但是我分析了血液成分，还是检测出了地塞米松。”

“恩，吴学义自己也承认了，他给吴学良注射了地塞米松。审讯记录的视频我让外卖传到电脑上，你可以看看。”

“好的。沈队长，这个案子，你怎么看？”

听过苏茶锦的话，沈修看着苏茶锦抬了抬眉。如果只是想告诉在张承志身上发现的线索，苏茶锦可以发个消息，沈修很清楚，苏茶锦在怀疑，或者是说，他们都在怀疑，但是没有线索，更没有目标。

“苏警官有什么想法？”

“我想我还是先看看录像吧。”

在苏茶锦核查的时候，沈修再和吴学义确认了犯罪细节，而外出的阿彪也回到了队里。马芬蓝去到了美国出差，暂时没办法回来。

等到众人将手头的资料整理妥当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外卖查到了这个叫‘肥耳’的人，真名：许强，也有过拐卖儿童的前科。派去码头的人没有找到许强，外卖查到许强在A市的住址，等到刑警到，结果也是一样，跑路了。

吴学义交代地很清楚，一桩桩一件件，所有细节，都和案子吻合。沈修发出对于许强的通缉令，苏茶锦那边的案情报告也填写清楚，但时苏茶锦却没有将报告交给沈修。

“有个细节，没有确定。”

“什么细节？”

“吴学良被杀那晚，运送尸体的车子。吴学义交代了时间，他为了避免怀疑，六点多钟才开车出去。我和外卖根据路线查了他的那辆车，到上清桥和儿童医院的方向正在维修，那段路的监控那几天都没有。而根据吴学义出现在儿童医院的时间倒退，他抛尸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

“三分钟不能抛尸？”

“能，但是如果吴学义没有去上清桥，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走的是儿童医院呢？那抛尸的人就不是他。吴学义整个行凶过程可以说是做得滴水不漏。不是出于金钱的目的，所以他和张承志、许强没有转账交易；行凶过程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纹证据，如果他不自首，我们根本没有定罪的证据；像他说的，许强恼羞成怒要杀他，他为了自保，痛下杀心，许强跑掉了，他只杀掉了张承志。但是对于许强来说，他杀吴学义的理由太牵强了，即使不考虑这个理由的成立性。在这段时间，我让外卖查了市里面的监控，没有许强的身影。所有知情的人都死了或者以找不到的方式，在这个案件中充当‘死人’的角色。”

苏茶锦最后一句话说完后，沈修轻放在裤兜里的手，不由自主地紧握了一下。

“苏警官，我知道你的怀疑。但是犯罪细节，吴学义都很清楚。我已经让外卖查了，吴学义经常接触的人，也让外卖特意查了马芬蓝，结果应该也快出来了。”

苏茶锦没有再开口，她微微侧过头，窗外的天已经有些泛白，黑夜似乎过去了，苏茶锦却觉得真正的黑夜也许才刚刚开始。

“大家都辛苦了！都做的非常好！对了，小沈，案情报告呢？”

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遮掩不住的喜悦，传到苏茶锦的耳朵里，苏茶锦不加掩饰地皱了皱眉。苏茂面带笑意朝着沈修他们走来，吴学义招供，刑警队其他人早已将消息报告给了苏茂。

“这个案子终于完了，你们专案组这次辛苦了，我——”

苏茂的话还没说完，沈修只感觉到身侧一个身影而出，紧接着办公室响起了苏茶锦的声音。

“这个案子还有些细节没有核实，我的报告不能交。”

沈修皱了皱眉，苏茶锦所说的细节，不能成为决定案件走向的证据，但是却是一个可能推翻所有的炸弹。他能感觉到整个办公室的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冷凝了，虽然主要负责案件的是他们专案组，但是整个取证过程，涉及的时间、人物繁多，刑警队其他刑警也已经轮轴转了许久，苏茶锦刚到，这样贸然开口，只怕——果然，办公室响起了另外的声音。

“苏警官，那你找到其他决定性的证据了吗？上清桥和儿童医院分叉的路口监控坏掉了，那天早上通过的车辆也无法排查，难道，我们要全市一个个去问吗？”

开口的是刑警队另一刑警，李媛媛。原本休了产假，但是因为案子忙不过来，没有办法，只有继续扎在刑警队。孕妇脾气暴躁，李媛媛此时说话也有些不择口起来。

沈修皱了皱眉，一记横扫，李媛媛梗着的脖子，不甘愿地撇了下来。

沈修抬脚上前，档在苏茶锦面前，冲着苏茂点了点头开口。

“苏队长，苏警官的话也没错，我们是刑警，案件决定了一个人的一辈子，一个家庭的走向，谨慎一点，总是好的，而且我认为，有怀疑就应该去佐证。

这个案子的确拖了很久，我知道上面给您的压力也很大，案情报告我会交给你的，但是后续细节，我们专案组也会自己跟进。”

沈修的话一开口，整个刑警队再没人敢开口，而且沈修话也说得很明确，不会增加其他刑警的任务，跟进的是他们专案组。

苏茂皱了皱眉，看了看沈修，再看了看苏茶锦，抬起的手还是放下，点了点头。

“那好，今天中午之前我希望在办公桌上看见你们的案情报告。后续的细节，就交给你们去核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