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彪的伤口有些深，再加上失血过多，现在只能先在医院静养。苏茶锦也想早些回警局，但是顾虑到阿彪的身体还是只能算了。她走到病房窗边，看了一眼病房内的宋程堂，只此一眼，宋程堂很适时地退出了病房。

苏茶锦将作为证据的手机拿出来，另一边，把自己有些受损的手机打开拨通了外卖的电话。

“外卖，我怕再发生什么变故，我将余晚晚手机上的录音证据先发给你你备个份。”

“好！”

余晚晚这个手机应该是特意为了录音买的，手机便宜，但是具备录音功能。手机里没有其他的东西，除了两段录音外，就是相册里余晚晚偷拍的范晨桥的两三张照片。

苏茶锦看着那些照片，照片上只有范晨桥的脸，角度奇怪，其中一张还有些模糊，这些照片什么都不能够说明，只是这些照片似乎拍摄地都在同一个地方，余晚晚想说些什么呢？

苏茶锦暂时收起对于照片的琢磨，打开录音，将所有一切传到了自己手机上，再发给了外卖。

一切处理完成，苏茶锦戴上耳机，打开录音。

录音时间特别长，两段录音加起来差不多有三个小时，但是很多都是无效时间段。苏茶锦打开第一段录音，前面差不多二十分钟都是空白，没有任何声音。苏茶锦能够想到，依着那时候的余晚晚，被担心惧怕占据，只怕早早打开录音，时间计算错了。世间事大多都是如此，多是早了或是晚了，恰好永远是上天的恩赐。

苏茶锦将两段录音听完了，眉头却不置可否地皱了起来，如果真的上了法庭，这两段录音可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在余晚晚说出范晨桥强奸她的时候，范晨桥便回应了，是余晚晚自己爬上他的床。而这里面还夹杂着余晚晚的哭泣，范晨桥的嘲讽。

苏茶锦听到一半就有些听不下去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余晚晚的脸，那个小姑娘哭着求着说着不要碰她，如果有更实质性的视频或者其他的证据就好了。

苏茶锦有些扯下耳机，望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阿彪，深深吸一口气，念着走出病房透口气。

刚一打开病房门，苏茶锦便看见了倚靠在走道墙壁上的宋程堂。双眸交汇的瞬间，苏茶锦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她克制住恢复了呼吸，抬脚走到宋程堂身侧也倚靠着墙壁。

“今天，谢谢你。”

“巴川县当地黑社会比较猖獗，他们普遍年龄偏小，而且没有法律认知，意识不到自己犯法的严重性。当地警方和这些黑社会团体有来往，你们今天这样的情况，很危险。”

宋程堂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带着一丝淡漠。苏茶锦站在他的身侧，却微微有些走神，有多久没这样和他并肩而过了？

“苏警官对吧？”

拉回苏茶锦思绪的是另一个男声，苏茶锦抬眸看着面前站着的穿着警服的同僚。

“你好，我是巴川县的刑警队长，张宇峰。今天刑警队出了个案子，位置有点偏，接到沈警官的电话时，我们就赶紧往你们那儿赶，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吴警官的伤势我刚刚已经问过医生了，要好好修养一下。你们一来就让你们遇险，是我们警力不当。凶手我们会全力抓到的，你放心。”

苏茶锦轻轻扯了扯嘴角，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阿彪还躺着，苏茶锦并不想把氛围弄得太糟糕。表面的敷衍和应付，苏茶锦只能勉强自己客套过去。

“张警官言重了，凶手那边还麻烦你们了。”

苏茶锦对着张宇峰客气地点了点头，继而把头偏向宋程堂。

“麻烦你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苏茶锦和张宇峰一起抬脚向病房走去，宋程堂站在原地看着苏茶锦的背影，直到门隔断了视野，宋程堂才抬脚向外走去。

坐在车内，宋程堂没有马上开车，只是把车窗降了下来，伸出手，感受着静静的微风。

在听到苏茶锦有危险的那一刻，宋程堂就只有一个念头，拼了命也要赶上，保护她。幸好，这次没有错过。宋程堂原本柔和的脸突然变得冷冽起来，他皱了皱眉，掏出手机。

“顾森，你联系下我们在巴川县的人，恩......”

巴川县医院

病房内，苏茶锦和来关心阿彪的张宇峰确认了阿彪的状况后，轻声退了出来。

安静的走廊上，两人面对而立，张宇峰先打破沉静。

“苏警官，听沈副队长说，你们发现了新的证据？”

“恩，我们在余晚晚家附近找到了一个手机”

苏茶锦看到在提到手机时，对面的张宇峰瞳孔有一瞬间的放大，紧接着他不受抑制地眨了一下眼。是惊奇，还是惊恐？

苏茶锦一双眸子紧紧盯着对面的张宇峰继续开口说下去。

“那个手机里面有两段录音。”

“录音吗？”

苏茶锦话刚说完，张宇峰极其快速的开口，刑警本身比起普通人来说，训练更多，对于情绪的表露就更为克制。而张宇峰突然表露的情绪，却只能说明，录音这个事对他来说过于震惊，而为什么呢？听到是录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下一秒张宇峰反应过来，恢复了一贯的严肃。

“苏警官，除了录音，还有其他的发现吗？”

“恩，还有两张范晨桥的照片。”

“苏警官，很感谢你们在这个案子里对我们做出的帮助——”

张宇峰前话一出，苏茶锦就知道，要进入正题了。

“但是这个案子始终是归我们巴川县，所以这个情况我已经同沈副队长交流过了，这个证据还是放在我们这里比较好，毕竟最后开庭很大可能还是在我们当地法院。

而且余晚晚也投案了，这个案子证据也差不多齐了，后期也要准备移交检察院。”

“你说，余晚晚投案了？”

“对，就在刚才没多久，我也是在赶来的路上收到你们的通知。”

苏茶锦先前一直忙着听录音，后来被宋程堂一岔，都忘记去看未读信息。苏茶锦赶紧打开手机，果然看见沈修发给自己的消息。

‘余晚晚投案了，处理好这边的事情后，和阿彪尽快回来。’

不是被抓，而是投案，一直躲着，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投案？

苏茶锦已经将录音证据备份给了外卖，而且这个证据在法庭上能被采纳的可能性不大，只能侧面证明余晚晚和范晨桥有过不和，而这更证实了余晚晚杀人的动机。而这个证据，巴川警方没有毁掉的必要。

想到这儿，苏茶锦冲着张宇峰点了点头，从兜里摸出证物递了过去。

“张队长，这便是证物，至于余晚晚的交接工作，这个您还得和我们沈副队长交涉。”

给了东西，但是也把话说到这儿，要马上给人是不可能的，至于具体等多久，那就不是她能决定的了。沈修的背景和身份摆在那儿，比起她，沈修的拖延更硬气。

苏茶锦的话说完，张宇峰的脸色果然变得有一些不自然，但是他也不能对苏茶锦说些什么。只能紧紧握住证物，客套几句，便赶着回警局了。

苏茶锦站在病房外，想着余晚晚投案的事，想给沈修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转念一想。只怕现在他和外卖两个人都忙不过来了，又要忙着查案子，还要忙着应付上面，更要和巴川这边周旋。还是早点回去，苏茶锦这样想着，止住了打电话的念头。

她抬脚走进病房，在病房另一间床上和衣而眠，奔波担忧了一天，靠近枕头的瞬间，苏茶锦的困意便席了上来。

第二天，苏茶锦是被护士查房的声音给弄醒的，迷糊中她打开手机晃一眼时间，6.45。苏茶锦侧过脸看了看在病床上另一边睡着的阿彪，她躺在病床上再眯了眯眼，又睡了过去。

等到苏茶锦再次睁眼，侧躺的她一眼映入的便是醒过来躺在病床上的阿彪，苏茶锦晃了晃脑袋，看了眼时间：8.34。

苏茶锦翻身而起，走到厕所洗了个冷水脸，整个人清醒不少。回到病房，阿彪已经下了床，穿戴整齐站在病床边望着苏茶锦。

“苏警官，我们早点回去吧。”

显然阿彪一醒过来也看见了沈修在群里发的消息，苏茶锦看了看阿彪的伤口，血已经止住，只要不用力，也无大碍了，苏茶锦也迫切想要回去弄清楚情况。和阿彪与医生沟通后，两人拿着开的药行驶上了回局里的路。

阿彪躺在副驾驶上休息，苏茶锦谨慎而又平稳地开着车。

市刑警队

在返程路上就同沈修联系上了，于是当苏茶锦他们出现在沈修面前时，沈修就立马召集会议室开会。

在余晚晚投案后，沈修第一时间进行了审讯。余晚晚承认杀了范晨桥一事，却提出了自卫杀人的新论点。

苏茶锦：“范晨桥身上的伤口，不止一处，而且有几刀，法医能够判断出来，是再次故意捅上去的。余晚晚的辩护，没有办法成立。”

沈修：“恩，我昨天就把这个情况跟他说了，余晚晚听完后只沉默。后面我再问她任何问题，她都不回答了。至于她这几天躲在哪儿，她是怎么离开巴川县到市区的。她只说是靠自己躲过监控走到市区的，躲避的地方也说不知道具体在哪儿，随便找了个地下通道蜷缩着过一夜。

她压根不说实话，巴川县已经在向我们要人了。余晚晚承认杀人，市局已经下达指令，尽快把人转给地方，帮助地方结案，时间有点拖不住了啊。

而且余晚晚的录音，没有太多有效时段，就算作为证据，也无法佐证余晚晚和范晨桥的关系，更只能证实余晚晚和范晨桥在之前有过矛盾，印证了杀人动机。”

苏茶锦听过沈修的话，心里也变得有些烦躁。苏茶锦他们不是神仙，只是普通的刑警，他们就算有心想把案子调查清楚，但是遇到不配合的犯人，没有有效的证据，这个案子也没有翻案的可能。

苏茶锦：“让我再去审一审吧。”

审讯室

苏茶锦推门而进，坐在凳子上白皙的女孩也抬头，和苏茶锦目光交汇。比照片中的女孩子更好看一些，余晚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走近坐下的苏茶锦，但是苏茶锦还是在她的眼神中察觉出了防备和不安。

“余晚晚，我是物证科的刑警苏茶锦。你的录音物证就是我去找到的，之前的警官不知道有没有跟你说清楚，你的录音文件在法庭上取证度很低。那两段录音没有能证明你和范晨桥之间关系的有效片段，相反，那段录音只能证明你在案发之前和范晨桥有过冲突，更佐证了你的杀人动机。”

苏茶锦将这一大段话说完，她能感觉到对面坐着的小女孩在尽力学习平稳自己的情绪。

“为什么投案？一直躲着好好的，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投案？”

让苏茶锦有些想不通的，还有余晚晚的投案时间，是因为那份录音吗？余晚晚认为那份录音会救自己，所以投案，可是如果是这样，在得知那份录音的无用之后，这个女孩没有崩溃，没有求救，更多的时候是沉默，这让苏茶锦觉得反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余晚晚在想什么？还有什么是苏茶锦他们所不知道的？还有巴川刑警队长张宇峰，在听到录音时为什么有那样的反应，除了录音，他以为是什么东西？

“现在的情形对你很不利，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坦白一些，有什么能够帮助到你的案情的，希望你不要有所隐瞒。”

“你真的想帮我吗？”

“这次为了替你拿到证据，我和我的同事都经历了很大的危险，我同事更是因此负伤，要我把他叫进来给你看看伤口吗？”

苏茶锦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余晚晚只是抿着唇，神色有些不安，却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这样的余晚晚，却让苏茶锦不得不眯着眼，把整个过程再仔细整理了一遍。

余晚晚的态度，张宇峰的表现，这两个人......

“你手上，是不是还有没有说出来的证据？”

苏茶锦此话一出，看见对面的余晚晚终于没能忍住瞪大望过来的眸子，苏茶锦知道，自己这个猜想成立了。为什么余晚晚在得知录音证据的无效之后，没有歇斯底里，因为她手里还有一张王牌，为什么张宇峰在知道是录音时会有那样的情绪，因为他知道另一个证据的存在，而这个证据恐怕远比录音来的更加有效，导致对面不惜袭警也要得到，导致余晚晚不惜投案。余晚晚投案？苏茶锦在这一瞬间想明白了余晚晚为什么突然投案的理由，为了保住那个致命的证据，她以为她的投案会使得对方打消顾虑，而那个证据...

余晚晚投案之后被没收了身上的物品，并没有什么证据。那么那个证据只可能在余晚晚最信任的人身上，那个人——江吴！

如果那个证据一开始就在余晚晚的身上，那她为何要选择告知录音下落然后在这个节骨眼上投案？她之所以选择这个时间点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是为了给江吴争取时间，争取拿到那个证据的时间！那个证据就如录音一样，并不在余晚晚的身边。想到这里，苏茶锦突然只觉一股凉意从后背袭了上来。

“你让江吴去取那个证据了？”

苏茶锦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带着点颤抖，余晚晚又恢复之前三缄其口的模样。得不到余晚晚的回答，苏茶锦眉头皱成了疙瘩。

“你知道范晨桥那边，一直知道你让江吴去取的这个证据的存在吗？！没有找到这个证据，那边不会收手。我是警察都被袭击了，这个证据已经让那边红了眼，江吴只是一个普通学生，你这是要害死他？！”

在苏茶锦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看见对面的余晚晚没有闪避的眼睛，直直望着自己，余晚晚的眼中闪过慌乱，无措，怀疑，还有恐惧和伴随而来巨大的内疚。

这个证据，是致命的，不仅仅对于范晨桥，对于涉案的每个人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