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正是家中忙碌的时候，何必忙着赶过来？”杜文礼感叹道，“我回乡五载，你们年年如此，实在劳烦大家心中惦念。”

周大娘拭着眼泪说：“小公子和小小姐来了，我们总要来送些好东西，才不算辜负了您的恩惠。”

这五年，杜文礼几乎一直是一个人生活，杜卓在外行医，每到年尾才回来，与他作伴的，就只有家中的仆人。

镇上的人们感激他的恩德，家家户户每到年前都送些年货来。杜府没有女主人，过年的时候，镇上的姑娘们就赶来杜府做几道自己的拿手好菜，为两人准备一顿丰盛的年夜饭。

杜卓一一看过眼前这些或青春或苍老的面孔，朝他们深深一拜。

“万分感谢大家的照顾，我不能经常陪在父亲身旁，若无你们，杜卓身在异乡，夜不能寐。”

周大娘连忙扶起他，说：“我们做的都是些小事，不值得杜二公子如此。现在见到小公子和小小姐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其他人也附和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

三人送周大娘一行人出了大门，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

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小镇的街巷里响起了噼噼啪啪的爆竹声，新的一年到了。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温萦和温初就被大人们叫醒，在睡眼朦胧中被换上了桃红色的新衣。

“一会儿放爆竹去，你们两个想不想一起去？”杜卓捏捏两个孩子的脸，笑着说，“快醒醒，把眼睛睁开！”

孩子们立刻睁开了眼睛，“我们要看！”

挂起灯笼，贴上春联。

孩子们都早早的起来了，大一些的孩子们可能会获得亲自放爆竹的机会，年纪小的孩子们则在一旁看热闹，也跟着欢呼喝彩。

大门外的小巷有几个八九岁的男孩子正兴高采烈地放着爆竹，温彦和杜卓一人手中拿了一串爆竹。

“你们别过来，就站在那里。”二人叮嘱道。

爆竹被点燃，发出震耳的噼啪声，温初和温萦惊的连忙捂紧了耳朵，兴奋的笑着、呼喊着：“哦！哦！哈哈哈哈哈哈……”

爆竹声声，辞旧迎新，这是两个孩子在小镇度过的第一个春节，也成为了他们儿时最温暖的回忆。

太阳刚刚下山，杜府就来了几个年轻的姑娘，其中一个正是宛儿，她身穿粉色罗裙，眉目如画，语笑嫣然。

姑娘们笑盈盈的说：“家中的事都做完了，我们来帮忙做年夜饭。”

杜文礼笑道：“麻烦你们了。”

姑娘们施了一礼，说说笑笑的去了厨房。

宛儿几次三番的看向杜卓，故意在最后一个走出去。

“那姑娘好像有话对你说。”温彦指了指走在最后一个的宛儿，“无论如何，还是去说几句话吧。”

杜卓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声“好”便赶了上去，在她不远处停下了。

宛儿一直悄悄用余光看他，见他终于赶上来了，露出一个微笑，“你总算来了。”

杜卓自知伤了她，心中压抑，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我还担心你不会理我了。”宛儿笑的灿烂，“你对我说这一个字，只怕已是对我最后的情分了吧。”

“并非——”

“说不出就不必说了。”宛儿打断了他的话，“你不必担心，自此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

“你终于想通了？”

“这是什么话？像是老人家说的。”宛儿扑哧一笑，又正色说，“从前我想，你总是要成亲的，我们也算青梅竹马的缘分。不过，既然你对我无意，往后就莫言旧事，只盼你我不要生疏了才好。”

“今后你我还是青梅竹马的伙伴。”见她敞开了心扉，杜卓终于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祝你觅得良人，一生幸福。”

宛儿轻笑：“多谢，那我这就去厨房了。”

杜卓笑着点点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宛儿，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爱你的人。”

……

夜凉如水。

吃过年夜饭，温彦和杜文礼坐在一起，温萦在一旁摆弄集市上买来的玩偶，温初跑到杜卓身旁，悄悄对他说：“舅舅，我想和你学治病。”

“哦？”杜卓将他抱起来，笑着问，“那你告诉舅舅，为什么想学这个？”

温初想了想，说：“我喜欢草药的味道。”

杜卓笑了，“倒是个新奇的理由。”

“舅舅为什么想学这个？”温初睁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我？”杜卓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忍不住笑了出来，“是你外祖父非要逼我学的。”

当年父亲一起教导他们兄妹三人读书，大哥勤奋，小妹机敏，唯有他，既不聪明也不勤奋，偏又不以为耻，得过且过，令父亲万分头疼。父亲有一位于医术有很深的造诣的老友，一日前来听闻了他的事迹，立刻笑呵呵的对父亲说：“巧了巧了，我正愁后继无人呢，如果这孩子能做我的弟子，我一定倾囊相授。”

父亲见他无意读书，在仕途上也不会有什么作为，索性就真的叫他学医去了。他那时年少轻狂，以为一边学医，一边又能云游四海是一件难得的美事，就傻傻的答应了。

不想他心心念念的游山玩水最后竟成了上山采药，下水捉鱼。

杜卓忽然意识到，温初只是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

虽然日后他不必经常上山下水，但医者肩负的是生命的重量，永远面对着人间最残酷的现实，这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于是他语重心长的说：“小初，你现在还小，学医的事过几年再说，等你长大一些，如果那时你还坚持的话我就答应你，好不好？”

“好！”温初坚定的点头，“我一定会坚持的。”

十五过后，温彦再次带着孩子们回到了林中小屋。

相思鸟见他们回来了，十分惊喜的飞了过去。

温萦像是安慰一般的抚摸着她的羽毛，说：“这么久不回家，思思一定是想我们了。”

闻言，相思鸟委屈的将头埋在温萦手心里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