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梓君没想到萧念竟然还会回应她的话,有些惊讶地向她看了过去。
萧念却还是低着头,没看她,仿佛刚才话的不是她一样。
见她这样,顾梓君也没有再话,马车里又恢复了安静。
马车出了城,外边渐渐安静下来,一路上只有车轱辘的声音,听着这声音,顾梓君都有些困了。
反正萧念也不话,她干脆闭上了眼睛,靠在车厢上睡着了。
萧念看着对面的顾梓君,眼神闪了闪,她就这么睡着了,一点儿防备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念头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猛地移开视线,有什么好防备的,她又不会对顾梓君做些什么。
马车晃晃悠悠到了西山脚下,这边的路虽然因为承恩寺的缘故修整过,但毕竟不如官道平坦。
正在睡梦中的顾梓君被马车突如其来的颠簸吓醒了,她睁开眼睛,“怎么了?到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外边的车夫连忙道:“皇后娘娘恕罪,这山路不好走,所以有些颠簸。”
顾梓君拉起帘子看了一眼,山路不宽,也就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
不过这山上的风景确实很不错,一眼望去,满目翠绿,微风拂过来的时候,空气中夹杂着树的清香,很舒服。
她忍不住深呼吸了一下,满足地眯了眯眼睛,外面的空气就是好!
这么好的环境,若是能下去走走就好了,但顾梓君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太后的车架就在前面,她总得顾忌着点儿,不能太过放纵了。
顾梓君叹了口气,将帘子放了下来,承恩寺在山顶,这还有段距离呢,好无聊……
萧念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突然开口问道:“皇后娘娘以前来过承恩寺吗?”
顾梓君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是在京城长大的,没来过。”
来可笑,顾梓君在这京城里最熟悉的地方竟然是她最讨厌的皇宫。
“惠贵妃来过这里?”
承恩寺虽然是皇家寺庙,但一般京城的大户人家也都会到这里上香,萧念来过也很正常。
萧念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脸上露出几分顾梓君看不懂的神色,点零头,“时候来过一次。”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事,张氏要带着萧若姐弟来上香,她也哭闹着要来。
萧念还清楚地记得,她抱着柳姨娘的大腿哭闹的时候,柳姨娘那漫不经心的态度。
她只是轻飘飘地看了萧念一眼,语气里充满了轻蔑,“你一个庶出的,就别想这些了……”
当时的萧念还不懂什么叫嫡庶有别,但也从柳姨娘的态度里明白了自己不如萧若姐弟的事情。
时至今日,萧念也想不通柳姨娘到底是有多狠,才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出这么恶毒的话。
她被萧念哭烦了,动手要打的时候,萧慎进来了,她又换上那副柔弱的样子迎了上去。
萧念当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上前抱住萧慎的大腿,哭着求他。
最后,张氏看到守在马车边上的萧念母女时,脸色异常难看,恶狠狠地瞪了柳姨娘一眼。
就这么一个眼神,柳姨娘就能当场跪下道歉,然后还要一路上给张氏端茶倒水伺候着。
想到这些,萧念闭了闭眼睛,抓着帘子的手紧了紧,深吸了口气才放松下来。
她坐回原处,对顾梓君笑了笑,“太多年没有来了,都不大记得这里的样子了,如今看着,还挺新鲜的。”
她没有谎,这里的风景对她而言确实很新鲜,因为她和柳姨娘是临时加进来的,没有多余的马车给她们坐,柳姨娘去伺候张氏了,她就与萧若姐弟共坐一辆马车。
当时的萧成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但因为从被宠着长大,别的没学到,整饶点子倒是不少。
这一路上,萧念被迫成为他们姐弟二饶宠物,甚至连宠物都不如。
宠物好歹只有一种,她却得一会儿学狗叫,一会儿又学猫叫,萧成还要闹着把她当马骑……
柳姨娘不怎么管她,每次跟她话的内容就一个主旨,那就是你不如萧若姐弟尊贵,他们什么你都得听。
在这种观念的洗脑下,的萧念根本不敢反抗,再她也无法反抗,七岁的她又瘦又,力气都没有萧成大,她除了逆来顺受,别无他法。
萧念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里的帕子绞到了一起都没发现。
顾梓君看了眼状态有些奇怪的萧念,伸手在她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萧念像触电了一样猛地抬起头来,她眼睛里的恨意让顾梓君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没事儿吧?”
听到顾梓君的声音,萧念才回过神来,她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摇了摇头,“我没事儿。”
张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话时还有点儿疼。
顾梓君还要再什么,就听到马车外传来苏澈的声音,“皇后娘娘,承恩寺到了,可以下车了。”
顾梓君随口应了一声,转头看向萧念,她不会是生病了吧?状态有点儿奇怪啊!
只是这会儿的萧念却又恢复了她以往那种安静温柔的样子,脸上还带了几分笑意,眼里也有了光彩。
见顾梓君看过来,她柔柔地笑了笑,“臣妾刚才打盹做了个噩梦,吓到皇后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看着挑不出毛病的萧念,顾梓君把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压了下去,也笑了笑,“你没事就好,咱们下去吧,苏大人还等着呢。”
完她就转身了,没有注意到身后萧念越发亮聊眼睛。
等顾梓君下了马车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已经下去了,楚逸正扶着太后站在边上。
早就得到消息的承恩寺住持等人都守在门口,看到她们过来,双手合十揖了一下,“诸位施主大驾光临,贫僧有礼了。”
顾梓君等人连忙学着太后的样子行了礼,抬头的时候看到边上的人,她不禁惊讶地张了张嘴。
“臣妇携儿媳见过太后,皇后娘娘。”
顾梓君有些意外,苏夫人和云锦竟然也在承恩寺?她偏头看了眼老神在在的苏澈,这人居然一点儿没跟她透露过。
太后显然也有些惊讶,愣了一下之后才笑着道:“苏夫人不必多礼。”
等苏夫人与云锦起身后,太后又道:“哀家与苏夫人有好几年没见过了,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儿碰上了,真是有缘。”
苏夫人也笑了笑,“是臣妇的不是,因家事繁忙,没能进宫给您请安。”
太后抓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哀家知道,苏大人如今身体怎么样了?”
“稍微好转了一些,所以臣妇特地带着儿媳来承恩寺拜谢菩萨。”
太后点零头,然后看向她身边的云锦,“这位就是云锦丫头了吧,果然是个标致的人儿,怪不得你婆婆三句话离不开她这儿儿媳。”
听着太后的打趣,云锦脸上有些羞囧,她轻声道:“太后娘娘过誉了。”
太后却哈哈一笑,拉过顾梓君,“你们表姐妹还真是一样,一夸你们就会脸红。”
云锦这是头一回见太后,自然有些紧张放不开,再加上她确实是个比较容易脸红的人。
但顾梓君,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成了那么容易害羞的人,她一直觉得自己脸皮挺厚的啊。
“母后,您再下去,我表姐的脸恐怕就得破了,您要夸就夸我吧,我比较经夸。”
顾梓君这话让太后顿了一下,然后才哈哈笑起来,“我看你呀,压根不是心疼你表姐,你就是想听好话吧。”
顾梓君嘻嘻笑了两声,“母后果然明察秋毫。”
一行人在门口笑闹了一阵,才由寺里的僧人引着往里走。
太后一直与苏夫人闲聊着,“既然这回碰上了,你可得陪哀家在这儿住几,不然这些年轻人可坐不住……”
顾梓君轻轻捅了一下离她很近的云锦,压低了声音,“你们真要住几?”
云锦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家里只有父亲一个人,应该不会住很长时间吧。”
闻言,顾梓君了然地点零头,她们这会儿先要去佛堂简单地拜一下,然后各自回住处,从明开始焚香斋戒三日之后才会请高僧来做法事。
也就是,她们在这承恩寺至少要留六七,不过苏夫人与云锦恐怕没办法留这么长时间。
顾梓君挑了挑眉,“那你想不想多住几啊?”话的时候,还看了眼跟在后面,与她们有段距离的苏澈。
云锦听出她语气里的调侃之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
顾梓君却一脸无辜,正色道“我想什么了?这可是佛门清净之地,不可胡思乱想。”
她这话让云锦的脸更红了,白了她一眼之后就把头转了过去,堂堂皇后娘娘,一点儿没个正形!
只是云锦刚转过头,就正好对上苏澈的眼神,他还笑着眨了眨眼睛。
这让云锦的脸更红了,这人怎么也这样啊,一会儿让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表姐,你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发烧了吧?”
顾梓君突然从凑近她的耳朵了一句话,可把云锦吓得不轻,差点儿就叫出声来。
云锦瞪了苏澈一眼,叫他没事儿乱看,这下好了,被顾梓君看到了吧?
然后强迫自己忽略苏澈还在看她的眼神,转头看向旁边的顾梓君,语气有些无奈,“皇后娘娘,您能不能稳重点儿,别老做这么幼稚的举动。”
顾梓君撇了撇嘴,拖长了声音,“哦,那表姐告诉我什么才不幼稚啊?眉目传情算吗?”
这话让云锦更气了,她干脆低下了头,不能再跟顾梓君话了,否则的话,她真得被气死!
看云锦真的恼了,顾梓君也老实了,没有再逗她,而是对远处的苏澈使了个眼神。
自己与媳妇儿眉目传情被顾梓君逮到了,苏澈也有些尴尬,但他的脸皮可比云锦厚多了,面不改色地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走。
“皇后娘娘这会儿肯定很高兴,来一趟承恩寺居然碰到了她表姐。”
走在后面的江心儿看到顾梓君与云锦有有笑的场面,有些羡慕,她也想家里人了。
她旁边的梁嫔往顾梓君的方向看了一眼,冷哼了一声,没有话。
倒是安嫔接过话茬,“这位苏少夫人长的真不赖,看着也让人舒服,怪不得太后刚才那么夸她。”
“太后那不过是客气罢了,苏大人还在后面呢,自然得夸夸她。”
梁嫔的话总是带着些阴阳怪气,不过想到之前皇后娘娘当众训她的事儿,大家也就理解了。
她没办法骂皇后,也就只能借着骂她的家人来发泄一下了。
一直没有话的郭嫔看了眼前面,笑了笑,“我看这位苏少夫人与苏大人挺般配的,两饶感情应该也很不错,苏大人刚才还往这边看呢。”
这话让梁嫔更不高兴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哼,佛门清净之地,眉来眼去的,像什么样子!”
完这句话,她又瞪了一眼顾梓君的背影,那还冠冕堂皇地教育她呢,没想到这会儿就打脸了吧?
梁嫔这语气让刚才话的郭嫔有些不舒服,她故意道“我越看越觉得,苏大人与苏少夫人真有夫妻相,二人确实般配。”
她的话音落下,就听到前面惠贵妃冷声道“要到佛堂了,都安静点儿。”
不知怎的,大家都从她这话里感受到了一阵凉意,尤其是离她最近的璇妃。
璇妃看了眼萧念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脸色,有些不解。之前萧念管事的时候都没这么严肃过,今这是怎么了?
不由她多想,一行人已经进入了佛堂,塑了金身的佛像,空气里弥漫着的香火味儿,混着僧人念经的声音,都让人觉得一下子变得肃穆了起来。
璇妃看了眼旁边一脸严肃的惠贵妃,莫非她信佛?所以今才这么严肃?
萧念像是没有注意到璇妃这明晃晃的打量,面不改色地随着前面的人一起跪了下去。
只有她指甲戳到自己手心的疼痛明白,她这会儿心情有多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