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她回来了,还带着她的朋友回来了。
她告诉我,不用再教她读书了。
失落感充满了我的内心。她是不想再和我有交集了吗?
我很无耻的,利用当初她对我的承诺换取同她一起听学的资格。我很担心,她口中的时风不会愿意让我这么个凡人,去听那些皇室贵族寻求一生都难以听到的东西。毕竟不是每个神仙妖精都是笨的。
幸好,时风很大方,不但同意我留下,也让紫鸢一同留下,我很诧异。
时风果然如笨狐狸说的一样温柔,笑起来像春风般和煦,但低头时我却看到了如寒冬般刺骨的落寞,也许他也和我一样,心中有那么一个人一件事不敢触碰吧。
为了压制内心这不该有的心思,我总是刻意制造紫鸢和笨狐狸在一起的机会。我一个人的妄想,就让一个人承担就好,笨狐狸,还是喜欢个女孩子,才能明白什么是正经情爱。
天气渐暖的时候,我给笨狐狸做了一套新衣服,是和她皮毛一样的雪白色,干净无暇,就像她一样。
我开心的拿着衣服去找笨狐狸的时候,就看到她穿着一套青色的儒衫从西楼出来。腰间坠着一只绣着枝条的荷包。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这一定就是紫鸢做给她的了,只是不知道,这只笨狐狸可是明白紫鸢的意思。
她向我炫耀她的衣服有多好看,荷包有多精致。
我内心翻滚如波浪,我不知为何我的思绪会越来越差,看到她同紫鸢在一起,我会悲伤,看到她同紫鸢吵架,我又觉得可爱。
我把白衣放到装着丹青的锦盒里,用锁锁上,妄图锁上自己内心的心事。
有一段时间,我每夜都会想着她难以入眠,白日里精神越来越差。后来朝廷的遣派旨意下来,我第一次这么想快点逃离这里,只有逃离这里我才可以肆无忌惮的想她,肆无忌惮的念她,而不用担心自己随时可能不受控制的冲动。
离开的清晨,我把紫鸢交给我用来给她定亲的丹青并紫鸢,交到了她的手里。她却一脸沉重的告诉我,等我回来,会把画和我喜欢的女子安安全全的交还给我。
这只傻狐狸,还是误会紫鸢喜欢的是我,还是不明白紫鸢爱慕的人是她,还是不明白……我喜欢的只是她。
我该怎么教会她懂得真正的情爱呢?也许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是真生的情爱。
……
战局入死地,几天里我们折损近万兵将,看着无垠沙漠,我的内心很自由,很荒芜,也很茂盛……哪里有一只小狐狸在自由嬉闹。
我终于可以不用压制自己的感情。
夜里,我对着广阔的沙漠,苍白的月亮,大声的喊出我对她的爱慕,大声的念出她念给我的那首诗,泪流满面。
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可能要死在这里了,隔着千里万里,我说,我爱你。
同伴们笑我痴,我说,说不定什么时候敌军就发起进攻,人都要死了,还不让我自由一次。
隔天,进攻的敌军的刀悬在我的头顶上时,我看到一个青色的影子,那是紫鸢做给她的衣服,她穿起来冲我笑的时候很好看。
我看到无数鲜血喷洒到她的衣衫上,弄脏了她的全身。我记得时风讲过,修仙的生灵是不可以起杀念的,不然就是天罚降临,万劫不复。
我看到无数的人倒下,我声嘶力竭的喊着,我不要她救,就让我死在这,我不要她为我身染杀戮,万劫不复……
她走到我身边,我努力帮她擦着那些刺目的血迹,她不该是这个样子,她是雪白的,是纯洁的,这些污秽的血迹怎么能出现在她身上。
她告诉我,她给我念的诗是认真的,她告诉我,她是真的喜欢我。
原来从头到尾,不懂情爱,不懂什么是人的,只有我一个,原来我真的是个痴人。
她把所有仙力注入到我的身体里,说是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我不想要实现什么诺言,我更想要我们,万世纠缠不休……
风雪,天雷,自天而降。
我周身被定住,无法动弹,四周是无尽的的嘶鸣声,到处都是尸体,都是鲜血,连天上的雪也是红色的……
雷声每响一声,我的心都跟着碎掉一块,我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我在喊叫,嗓子被血堵住,每喊一声,吐一口血,可是我还是不能停下来,我希望她能听到,哪怕一句也好……
终于她虚弱的晕死过去,我周身的法术也随之消失,天上的雷还在继续,像是千年万年永远不会停一样。
我没有丝毫犹豫挡在了她的面前。
天雷打在我的身上,我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若是有业报,有天罚,那就来吧,我替她承担一切,致死不悔……
后来,风停了,雪停了,人们的喊叫声停了,天上的雷也停了。
是时风停了风,停了雪,他帮我们抗下了所有的天雷。
我很想感激他,却一动也动不了,我可能在这一瞬间就会死去吧。
我看到他抱起了笨狐狸,我想求他,求他救救这只笨狐狸,拿我的生命去换也好,可是我的命怕是也要没有了吧……
他抱着笨狐狸走到我面前,问我,你还没有想起来吗?这一世你究竟为何而来?
旋即消失在我的眼前……
我的周身开始刺痛,我感觉到灵魂离开了原来的身体……
我没有死,因为时风问我两个问题后,我终于想起来……我是贺知——天界的天权神君,贺知。
而她,是我千百年前在常羊山救过的一只小狐狸——夜樱。
这一世,我本就为她而来……
……
……
我叫紫鸢,是朝廷大将军的义女。
有一天我收到义兄赵襄闵的家书,里面夹了一张丹青,上面画着一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
我见到第一眼就喜欢他。
后来,几经周折,我终于来到了保定,来到了西楼,来到了小公子的身边。
后来我们一起读书,一起玩闹,我托义兄将我的丹青送给小公子,可不知为何义兄一直都没行动。
后来教我们读书的神仙走了,义兄也上战场了。
义兄传来噩耗的那天,小公子也走了。
他们都没有再回来。
我在西楼的桌案下发现了一个上了锁的锦盒,打开后,我看到了一件白色的儒衫,一只丹青的狐狸,和那张寄错了的公子画像。
画像上题了两句诗:
交尚浅,意先移,平生心绪诉君知,飞花流水初无意,可奈哀情不自持。
不需耳鬓常厮伴,一笑低头意已倾。
是义兄的字,我认得。
我将荷包也放到锦盒里,原来我们都是这世间的痴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