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无眠,藤陆每天起床,都会怒气冲冲的朝着时风撒一会儿气,用来报复他的强制睡觉。
收拾好被褥,时风依旧悠闲的坐在窗下品茶。
“来一杯?”时风举起手中的青瓷茶杯。
“哼,不要!”藤陆嘴上虽说着不要,但是每日依旧会将茶杯抢过来,一口喝掉。
最开始感觉时风的茶,有些苦,有些涩,但最近喝习惯了,却觉得越发的醇香清爽。
落乔那边也醒了,积极性可不止将藤陆甩了几条街,洗过脸,顶着一张水珠还未干的俊秀小脸,蹭到时风身边,软糯甜腻的说:“师父,我饿了。”
时风同样递过一杯茶,落乔接过白瓷茶杯,一饮而尽,是他最喜欢的果茶。
落乔看了一眼歪倒在椅子上的藤陆,“藤陆姐姐,我说……你不觉得你最近改变了很多吗?”
“什么啊?”
落乔学着上年龄的人,也摸着下巴,一副老学究的做派,“你最近的仪态,越来越狂放了,像个……像个男的。”
“你小子找打是不是!”
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落乔突然歪这头看向时风,“师父,你今日怎么不扮老头了啊?”
踩在落乔身上的藤陆用食指拨开额间凌乱的碎发,呼了口气,说道:“应该没什么要掩盖的了吧,不过风神大人,我觉得那个刘子屠真心很奇怪。”
时风也不回答,仍旧专心的喝着茶,不过桌上却多了几份糕点。
落乔扒拉开藤陆的脚,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立马站到时风身边开始吃糕点。
落乔吃的正香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刘子屠仍是一身玄衣,但整个人的感觉却与昨日完全不同,手里拎着个食盒,进门放到桌子上。
脸上堆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厨房刚做的早餐,王妈的手艺,我最喜欢。”
时风未动,刘子屠看不见藤陆,只有落乔乐颠乐颠的跑过去,一屁股坐在桌子前,开始认真观察这些美食,没有时风的准许,却也并未动手。
藤陆坐在落乔对面,鄙夷的说道:“风神大人,你养的崽子,恐怕给两个糕就跟人跑了。”
时风笑了笑,点了点头,落乔才开始动筷。
“诶?昨天的小女鬼呢?”刘子屠疑问道。
时风放下茶杯,看了一眼极尽谄媚的刘子屠,“你先说,我再做。”
“好,痛快,我说。不过说之前我有个问题,这字到底是谁的?”
刘子屠将昨夜藤陆写的那张纸拍在桌子上。
时风抬了抬眼皮,“燕南秋离心。”
“好,我信你。”
刘子屠找了把椅子,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家里却是闹鬼,只不过,我知道这鬼是谁,而我也真的见不到她。”
那女鬼叫阿秀,就是当年跑掉的秋离心的女儿。
刘子屠和阿秀初识是在渭水河畔,那时阿秀和带她逃跑的阿婆相依为命,以给别人绣荷包,手帕之类的为生。
刘子屠那时虽父亲出任渭水河畔,楞头小子,又是军中,便偷偷跑到渭水里洗澡,不小心被礁石划破了腿,染红了一片水域。
正好遇到在河边洗衣服的阿秀。
容貌秀丽的阿秀自然吸引了刘子屠的注意,阿秀也好心的给刘子屠包扎了伤口。
刘子屠感念阿秀的帮助,又觉得阿秀的家境辛苦,身为军中一把手的‘太子爷’便利用职务便利,经常跑到阿秀家帮忙,顺便混一顿农家饭吃。
一次阿秀接了镇里一家大户的嫁衣活计,废寝忘食了七天七夜。
连刘子屠都深觉辛苦,劝了她好几次,甚至说这钱可以自己付,让她别绣了,但都被阿秀温柔拒绝了。
交差当日,阿秀捧着美轮美奂的嫁衣上主家,却碰到了正好来过礼的新郎。
那新郎是个好色之徒,当即对容貌秀美,有八分像秋离心的阿秀起了邪念。
主家看出新郎的心思,当场翻脸,却把所有的错都归到了阿秀身上。
将嫁衣阿秀扔出了门外,还污言秽语的咒骂她,泼了一身脏水。
这还没完,倒在大门口的阿秀,又被新郎派人抓走,关到了府上。
在家里等着的阿婆,见太阳下山阿秀都没回来,便颤颤巍巍的跑去主家问,又被一通骂。
有路过的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告诉老人,阿秀是被新郎家抓走了。
阿婆疯了似的跑到新郎家,不单连阿秀的面都没见到,还被打了一顿。
浑身是伤,头发凌乱的阿婆实在没有办法,就跑到军营去找了刘子屠。
等到刘子屠拖着银枪来到新郎的府上时,就看到了满身伤痕,衣衫凌乱,不住哭泣的阿秀。
刘子屠满眼通红的将新郎打倒在地,就在银枪指向新郎脖颈致命处时,阿秀在身后抱住了他。
阿秀告诉他,不能杀他,不然自己就死在他面前。
因为她不想让刘子屠手染鲜血,她不能因为自己害了刘子屠。
最后在阿婆和阿秀的合力拉扯下,刘子屠才没有大开杀戒。
当天夜里,阿秀没有再回渭水河畔的茅草屋,刘子屠将她和阿婆都带回了军营,刘子屠告诉阿秀,父亲的任期马上就到了,他们会去寿州出任。
他要阿秀跟他走,忘了这里,到寿州重新开始。
阿秀同意了,阿婆没反对。
刘子屠把阿秀带回军营的时候,到处都议论纷纷,所有人都认为是刘子屠这个官家少爷,纨绔子弟,不知又哪里讨的风流债,瞧这样子,似乎还用了强。
当年的刘刺史气的拽掉了三撮胡子,打了刘子屠五十军棍,刘子屠愣是一声没吭,也一句没有辩解。
只是拖着重伤的身体,跪在地上断断续续的不停哀求他父亲,就让阿秀做个粗使丫头就好,请一定答应他。
后来刘刺史也觉得,虽然刘子屠这番作为很是让他生气,觉得这么多年圣贤书是白读了,偏偏在临要离开的时候惹事儿。
但又想,也就是一个女人,而且自己儿子也只是让他做个粗使丫头,那女子能跟着他回来,想必将来也应该不会乱说什么,大不了等到刘子屠考完科举,成完亲,再把她收房不就得了,这才勉强答应。
阿秀第二天看到重伤的刘子屠的时候又是大哭了一场,一边照顾她,一边问他为什么不解释。
刘子屠告诉阿秀,他是官宦子弟,有点风言风语没什么的,阿秀跟着他是要重新开始的,这些谣言传两天,离了军,也就散了,但是你要真的解释了,按他父亲的脾气,势必会调查到底,到时证据坐实,阿秀一辈子也就完了。
阿秀很是感念的又哭了好一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