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牧瑶琴是我和小七一同完成的,他手把手的教我怎么在木头上刻出自己喜欢的图案,又是怎么做成一把音色混润的古琴。
为此我的手指划出了三个口子,血也流到瑶琴上,小七便就着我的血在上面刻了几朵红梅。
起初我很懊悔的觉得那三朵梅花好看是好看,可是与琴上的猛兽飞禽图案极不相配。都是我的原因,才会有这样不和谐的装饰。
小七却告诉我,那梅花就像是我一样,也是突然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风景,虽不和谐,但并不妨碍他们的美丽。
我才稍稍宽了宽心。
和小七在一起的日子,我学会了很多东西。小七除了采药,制乐器,帮助镇长抓坏人处理公务,还会在每月固定的时间去私塾教授琴艺。
小七真的很忙碌,我也不忍心每日吃白饭。便开始尝试学着下厨,洗衣做家务。
虽然起初我会端着一盘盘我自己都认不出来的东西上桌,会把小七和我的衣服洗成一条一条的。但我还是很努力的在坚持学习。
终于在一日傍晚,我端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上桌以后,小七感叹的看着我说道:“瞧你着装扮,真成了荆钗布裙的乡野女孩。”
我捧着脸,献宝的让他尝尝我的菜,并随口说道:“我就是啊,哪里是像呢。”
小七夹起一口菜,放到嘴里细细品尝,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我开心的像吃了蜜糖一般。
小七又开口问我:“以前你一定是位锦衣玉食的贵族女子,现在却要给我下厨洗衣,你会不会觉得难过啊?”
我笑笑打断他:“那你是让我回去嫁给六十岁老头子吗?我早说过了,你做的菜比宫廷佳宴要好吃多了,我吃一辈子也不会腻的。粗衣麻布不也就是用来遮衣蔽体的吗?再说了……”
我指了指头上的荆钗道:“它可比所有翡翠玛瑙好看多了,这可是你亲手做给我的。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非常好。将来我再嫁个如意郎君,我的人生就美满了,富贵虚名我都不在乎。”
小七听得有些动容,目光灼灼的看着我。我笑着往她的碗里又添了些菜。
正当我们聊的开心,石梁从栅外走进来。“谁要嫁什么如意郎君啊?是棉谷你还是小月啊?”
从山上回来后,小七就给我换了女装。并对外说我是他远房的表妹云月。石梁最初总觉的我眼熟,但每次都被小七搪塞过去。
后来他也就不再追问。
说起石梁这个人,我的好感是一点都没有。作为保护一镇的衙役,能力还是有的,人也机灵。
但总是喜欢粘着小七,并且会不合时宜的开一些小七反感的玩笑。
就像此时,都知道小七是因为命格所致才会男生女相,但石梁总会以此玩笑。
这令我极其讨厌。
见他进来,我立马撂下脸色,对他道:“给你找个如意郎君,送你上花轿。”
石梁装作听不见,做到小七身边。打着哈哈问小七,“棉谷,你这表妹又怎么了?我看啊,你才最应该把她嫁掉。”
我一听,立马气上心头,站起身踹了踹他的竹椅,“你来干什么?又来蹭饭啊?没有余粮。”
石梁朝小七摊了摊手,“棉谷啊,自从你这表妹到你这儿这半年,我连上你家吃顿饭都不行了,你可真是重色轻友。
好几个月未见,还是如此泼辣,要不实在不行,我交伙食费还不行吗!反正我是光棍汉一个,挣了钱也没处花,我就当给你花了。”
我接话道:“行啊,这敢情好,二百两一顿,拿钱我这就给你盛饭。”
石梁道:“你这是打劫啊!龙虎山的土匪也没你这么黑呢。”
我还欲呛他些话,被小七打断道:“月儿,看我面子,给他盛一碗饭吧。”
我只好心有不甘的添置一副碗筷。
……
日子就这么过着,也算是岁月静好,衣食无忧。
我很满足。记得母后曾经跟我讲述过,她喜欢的生活大抵也就是这个样子。
夫唱妇随,柴米油盐。
我甚至觉得这样的日子,我可以一直就这么和小七过到日暮白头。
但结局告诉我,是我天真了。那不过是司幽国公主十八岁的妄想而已。
事情的变数是发生在一个阳光艳丽的午后,小七在千辛万苦后终于找到了适合九牧瑶琴的琴弦。
我坐在庭院里,和着草药的芬芳,等待着小七用九牧瑶琴为我演奏《静女》。
乐曲刚刚过半,我正陶醉其中,就看到了我的表哥北野黎带着数百精兵端端站在栅栏外面。
琴声被打断,院外的人跪了一地,口里都在不停复述:“恭请云月公主回宫。”
小七怔愣的看着我,“你是云月公主?!”
我眼噙泪水,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该如何作答。
小七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站在了我的身前,把我挡了个严实。表情决然的对北野黎说道:“我不管她是谁,都不会让你把她带走随便嫁人的。”
北野黎先是一愣,脱口而出说道:“你都知道了?”
我诧然的问道:“知道什么?”
北野黎迅速整理好表情,决绝的对小七道:“有人举报说这里有人男生女相,以色诱使公主流落在外,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识相的你最好现在滚开,我可以看在公主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又语转柔情的对我道:“云月,我不知道你知道了什么,但是作为司幽的公主,这都是你的责任!乖,跟我回去吧。”
北野黎,这个从小最疼爱我的哥哥,我从没想过他竟然会成为把我推向深渊的人之一。
之后的情形就成为我以后一段时间里的无数次梦魇。
满院的鲜红,血腥混着葯香。我看到小七以一敌百,最后遍体鳞伤的倒在地上。
曾经我熟悉的一砖一瓦都尽数化为灰烬。
我跪倒在表哥脚下,告诉他我愿意跟他回去,只要他放过小七。
……
在我被北野黎扶上马车的最后一撇,我看到了躲在士兵最后的石梁。
看他的着装明显已经升职,不再是一名小小衙役了。
原来我们根本没有瞒过任何人,从鱼纹佩,到北野安平再到小七的月儿。
原来多年的朋友,也是可以为了地位权势出卖那些对你毫无伤害的人。
……
马车上,我还在不停的哀求北野黎,“表哥,是我自己跑出来的,不关别人的事儿。表哥,你从小最疼我,你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