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一干人等，急急乘着马车，回到宋府。

宋府上下一片哀嚎，尤其是杨美人，更是扯着嗓子嚎叫不已，“老四啊，你怎么就想不开，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宋清从马车上将宋德婉抱下来，让丫鬟柳闵接过去，自己则急急的赶往曹美人的屋子里。

青绿色卧榻之上，一名妇人稳稳地躺在上面，任由别人摆布，不见一丝生气，一条褶皱的白绫围绕在曹美人洁白丰润的玉颈之上，越发显得诡异万分，身上的衣衫完整无缺，就连妆容亦是仔细描画过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曹美人正在小憩。

赵妈妈扶着赶来的大夫人郑麗，站在屋子的中央，与刚刚到来的宋清面面相觑，脸上都是惊愕的神色，大夫人郑麗左手边散发着浓郁香气温润如玉的黄花梨木做成的桌子上，赫然摆着一张写满文字的纸张，那纸张上的字体，遒美俊秀，字字珠玑，写道：

“吾曹菲菲，出生于青楼，得老爷爱怜，为吾赎身，然，今功德圆满，产一子，名为宋文豪，吾不甘为吾儿之母，恐吾身低贱，累吾儿前程，遂今日自尽于此，吾将文豪赠与大夫人郑麗抚养，吾儿将有似锦前程。”

赵妈妈读完信，众人默然，半晌功夫，宋清方回过神来，宋文豪则在奶婆子的怀里不停的哭泣，其声惨烈，似是知晓自己的娘亲已离自己而去。宋清从奶妈子的手里接过自己的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轻轻地走到曹美人的窗前，两行滚烫的泪水从眼睛里奔流而下。

“幼子尚嗷嗷待哺，你怎可弃我而去？我又何时嫌隙过你的出身？”

宋清大声哭到，怀抱里的文豪更是哭得响亮，咿咿呀呀，哀嚎着。

一只手扶在门框上的宋德婉，亦是默然地流下眼泪，想着自己的弟弟，从此没有了娘亲，这以后的命得多苦，以后的路得多难？

然，此时的赵妈妈却漏出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微笑。宋德婉看在心里，幼小的心灵划过惊悸之情。

此时的宋清，擦干自己脸上的泪水，遂吩咐下人为曹美人置办棺材，不日，该打番的打番，摔盆的摔盆，因着这曹美人娘家没有人了，便也就省去通报娘家人，最可怜的就是失去娘亲的尚只有七个月的小婴儿宋文豪，自然的宋文豪没了娘亲，也就由大夫人郑麗抚养了。

“事情都办妥了？”

凤鸾桂殿兰宫内，和衣斜躺在卧榻之上的武皇后，忍着胳膊的剧痛，起身问道身边的紫宸。

“是，娘娘，那曹美人已入棺，赵妈妈做事干净利落，没有任何把柄留下。”

“那就好，就是可怜了七个月的孩子，这么小没了娘亲，哎，造孽啊。”

“这也怪不得娘娘，谁让曹美人是李家派去的，虽生了孩子，也时常往宋府里外使坏不说，要不是赵妈妈查出那贱胚子往郑麗的药食里加了少量的红花和麝香，原也查不出曹美人就是李家的人。”

“也是。”

“这李家的人忒不像话，直勾勾盯着皇位不放，想咱皇帝还在呢，就这般设计陷害，在园林子里布置暗哨杀人，别的没本事，阴招倒是一套一套的。亏着这次宋府的一丫头片子，要不然止娘娘这次受伤止不住血，那后果可也是未可知的。”

“休要议论皇室了。这天下本就是李家打下来的，现在惦记皇位也是有情可原的。”

“哎，就娘娘你宽厚仁慈，要换成别人，早就让那凶手露出真面目，五马分尸，株连九族。你瞧这箭头，分明就是邓王的人干的。”

“行了，我不过就受了点伤，流了点血，何必这么斤斤计较，难不成我屠族？灭了李家一族？于我又有何好处，只能让天下大乱，百姓遭殃，大唐盛世就会毁在我的手里。”

武皇后顿了顿语气，换了个姿势，胳膊因为长时间的压着，疼得武皇后龇牙咧嘴了下，“对了，那宋府的丫头是何来历，打听了没？”

“噢，嗯，那丫头，打听了，赵妈妈说是宋清从外带来的，认了郑麗做母亲，这不认亲没几个月，郑麗就有喜了。”

“郑麗有喜了？”

“是啊，都好几个月了，今年冬天临盆。”

“那可好了，终于有了，可了了我的心事，可对得起死去的那孩子了。”

武皇后甚喜，可想到那死去的孩子，眼中不由得盈满泪水，“都是我的错，让郑麗受苦了。”

“娘娘，你对郑夫人做得很多了，何必这般委屈埋怨自己，若不是你，当年郑麗还能活着出来？你看…。”

“算了，不要提及往事了，宋家大儿子如今作甚了？”

“大儿子宋文轩，前段日子入了太医院，天资聪颖，敦厚直率，有祖上风范。”

“那就好，多给他们些恩赏，太医院集天下英才，可让宋家子嗣多多去太医院受教，也算是对得起宋家。”

“每年太医院招录学生都是有限的，宋家今年占了个，尚有一个，可再送了去？”

“去。这你安排好。对，顺便从尚药局去取上等的金疮药交给赵妈妈，让赵妈妈给那天的女孩敷上去。”

“是，娘娘。”

夜深了，紫宸侍候武皇后就寝，再无话。

邓王府。

“可得手了？”

“禀邓王，属下无能，失手了。”

一黑衣人，蒙着脸，冲站在正厅中央背着手的身影道。

“那你还回来作甚？”

“属下明白。”

“去吧，你家人我会照顾好的。”

“噗嗤”一声，黑衣人嘴中喷出一股鲜血，倒地而亡。

躲在正厅后面柱子上的小男孩，神情愕然，但也没出声，自己跟随孙思邈孙老行医多年，见过的死人比吃过的饭还多，自然是不怕的，只是自从自己被掳来这深宅大院，还没回过神来，神神鄂鄂的。

宋府。

撤了缟素白布，宋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大夫人郑麗腆着肚子，一摇一摆地在花园里散步，冬季来了，风凉飕飕吹在脸上，肚子里的孩子也快临盆了，郑麗很是欣慰。

“大夫人，宫里来信，说是太医院今年还要从府里要个人过去。”

“宫里？”郑麗冷笑道。

“是，夫人，紫宸送来的信。”

“你且去和老爷商量吧，勿要扰我。”郑麗摆摆手道。

赵妈妈听闻，立马卷着小步子，怀里揣着紫宸送来的金疮药，到别院给宋德婉上了药，哄着宋德婉睡下，忙又去正院找到老爷宋清，说与太医院的事宜。

“还要个人？”

“是，老爷。”

“那就让婉儿去吧。”

话音尚未落地，一女孩子冲进来，嚷道，“爹爹，你怎么这么偏心，我也要去太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