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十六章 当头棒喝如雷轰顶(1 / 1)六和君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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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瞪着他,“杀右相?我怎么可能。”

玉铭定定望着我,“此人武功高强,我之前派出杀他的人,都死在他手上。既然他拿你当兮若,那必防备甚少,你杀他,想必容易一些。”

我摇摇头,“他也只是怀疑,并无确凿证据。哥哥我们这样,是否太过紧张了些。”

我生平第一次见玉铭发脾气,他气呼呼地,“我最近就是因为他!忙得焦头烂额,吃也吃不好,睡也不好,你看哥哥,都瘦了。”

我细观他,确是消瘦了许多,“哥哥,他就这么难对付?”

玉铭瞪着我,冷冷道,“伶泠阁被查,背后可都是他在指使。这次朱骁失踪,想必也是落在了他手中。”

我抽了口气,“既然他这么难对付,那我肯定会帮你的。只是…我得有机会见到他才行。”

玉铭缓和了神色,“办法自己去想,大不了你召他进宫来。”

我闷闷地点头,哀哀看着哥哥离去。

以后,我便估摸着时辰,常常在苏文安召见大臣时去乾晖殿看他。也趁机见了陈正好几回,陈正每回对我都是一副慈爱相。而我,每次都寻不得机会。

眼看就要到八月份,宫中的早桂次第开来。五个月的身孕使我不得不伪造假象,在肚子上围上一圈圈棉花,让腹部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我背着所有人,天天过得心惊肉跳,仿似在刀刃上行走一般。

我越来越怕见到苏文安,听他问长问短,看他情意绵绵,我简直受不了。可我还是要去见他,甚至于讨好。

报仇好艰难呐,我快被折腾得没有力气了。

但哥哥他们都还坚持着,我又岂能放弃!

这一天,我去乾晖殿见过苏文安,刚出殿门,便看到右相陈正过来。他正准备去觐见皇帝,见我出来,就站在丹墀下等我。

我迎上去,“右相安?”

陈正笑笑,“臣都好,请娘娘安。”

然后定定地打量了我好一会。

我疑惑,“本宫脸上有脏东西?右相这般看着。”

他深叹口气,“此处不宜多话,娘娘可否在白桦林等臣,臣有些事想让你知道。”

我看看苏文安敞开的殿门,心下思量开来,点点头。

三步并作两步回到玄曦宫,对左右吩咐,“本宫乏了,要小睡会儿。你们都下去,没本宫的令,休得进来。”

我最近常干这样的事,众人倒都习以为常,秋禾她们便领命下去了。

屋子里只剩我一个人,忙打开抽屉,拿出一把精巧匕首。刃上泛着银光,想来十分锋利。我藏入袖中,悄悄翻窗而出,来到陈正说的白桦林。

这里位于前朝后宫交界地带,林里桦木遍布,花草甚多,中间还有一个湖泊,围着湖岸建了一圈圈的长亭。原是皇宫浣洗衣裳之地,因靠近内城,多有男丁往来,浣衣所便搬离了此处。

此时,我站在亭中,阵风吹来,吹的白布大帘子随风飘摇。

须臾,便见陈正穿着一品紫袍朝服,遥遥穿梭在白桦间,我向他招招手。

他走过来,锐利地打量着我,开门见山,“娘娘可认识西卢太子玉铭?”

我心头大惊,笑道,“倒是听说过,怎么了?”

陈正收起他的锐利,“蔷娘在牢里将孩子生了。”

他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哦!男孩女孩?”

陈正道,“她这几个月来死不开口,前几天生下孩子,倒是说了好多事。”

我笑得有些僵硬,“想来是你们以孩子为筹码,要挟她了。”

他点头赞许,“猜的不错。”

我暗恼自己,日日忙于俗务,管理后宫,应付诸人,竟忘了蔷娘生孩子的茬!可怎么他们也不提醒我,一点风声也没有。哦!是了,今日看来,他们肯定是故意不告诉我的。

“蔷娘供出了什么?”

陈正的目光又变得锐利起来,“娘娘别急,还有一事呢。”

“哦?”

“前几月禁卫军抓了个商人朱骁回来,谁知一查之下,竟是个太监。我朝太监进出都有严格记录,而那人却不在我朝太监名录之上。想来,肯定跟西卢有关,但他也是倔得很,臣百般逼问,就是不说实话。不过我们顺藤摸瓜,找到了他在赭城的府邸,其中有个朱三小姐的。”

我听到这里,已是冷汗岑岑。

“想来小姐娇弱,一审之下,倒是把知道的全招了。原来她并不是真正的三小姐,她告诉臣,真正的三小姐是西卢的公主佼,已经上京来了呢。臣查了查,她的入京时间,跟娘娘的倒是很对得上。”

我压下心中惊愕,迎着陈正审视,平静笑道,“那时节来京都的人那么多,右相都查了吗,怎么特特叫我过来,是怀疑我了?”

他盯着我的肚子,“算来,娘娘的孕已有六月,胎儿五脏业已发育,压迫腰骶,孕妇常感腰酸腿疼,直立不起。娘娘站了那么久,腰背还立得端端正正。想必是没见过别人怀孕吧,所以娘娘装得不像。陛下后宫也很久没得过子嗣,所以倒是没人看出娘娘的破绽。”

我暗暗捏紧袖中的匕首,“想来,右相其实也还不确定,所以并未禀告陛下,而是将我叫到这里。”

他目光如炬,“不,臣没告诉陛下,是想你亲自去。”得知他确没告诉苏文安,我作了决断。

“亲自去?”我边说边迅速摸出匕首,手起刀落,一下扎在他心口上。

“右相怎么就那么确定,我会跟你亲自去!?”

那匕首刺入陈正身体,穿破血肉,直达心脏,鲜血汩汩从匕间冒出,陈正倒在地上,血液刹那染红了他的紫袍。

他瞪着一双不敢置信的眼睛,指着我,“你…”

嗯?还没死,我蹲下身来,想抽出匕首,再补一刀。

却见陈正满目泪水的望着我,他虚弱的声音响起,“若儿,不要!你被骗了,玉铭在利用你。”

他的眼中并无恨意愤意,而是写满了悲切爱怜。我僵在那里,不愿相信,“何以见得?”

陈正撑着身子靠在柱上,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幅画,递给我。

我展开看来,只见画中一个红衣女子,正拿着团扇在游廊上扑蝴蝶。那女子体态轻盈,蛾眉翠黛,朱唇皓齿,眼波流转似盈盈秋水,顾盼之间,风姿卓约。画的右下角题了一行小字‘己巳年四月谷雨,臣纪允受命为公主佼作’,还加盖了西卢翰林院的章。

要不是加盖的翰林院章,我完全不能相信,这画上的是公主佼。她跟我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我抬头冷冷看着陈正,不敢相信,“谁知道这是不是你拿来骗我的诡计。”

他看看自己伤口,又看看我,“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从第一眼见你,我就认出来了,你是若儿。可惜你说你不记得,且一提兮若,你便急。我以为你真的仅仅是失忆,可上回陛下临时生病没上朝的事,让我起了疑。怎么偏偏在我纠察西卢党羽的时候生病呢?这事肯定不简单。”

他喘了两口气,声音又低了低,“我深知玉铭是个用毒高手,神不知鬼不觉让陛下病一场倒也可能。一打听,得知陛下生病时是跟你在一起,便调查起来。查了许久,一无所获。最后,还是拿了一粒你日日吃着的解冷丸,找出的端倪。解冷丸看着并无异常,确能压制寒毒。但里面多了一位叫莫渺的药,此药毒,能破坏神思,压制神经。所以我想,你不得恢复记忆,必跟此有关。”

我想了想,好像每回没吃解冷丸时,都有稀疏的画面在眼前闪现。

陈正歇了口气,又道,“玉铭险恶,下的药自然不会让一般人看出来,所以太医院的人都并无所觉。我也是苦苦寻了个方外之人,才发现的。”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鲜血染红了地板,染上了我的牡丹缠枝绣花鞋。我迟疑地看着他,害怕得掉下了眼泪,我始终不敢相信,我的至亲之人,是害我的人。

陈正紧紧地盯着我,眼中满是慈爱,“我只希望你看得清楚,活得明白。你是玉兮若,是我捧在心上的宝贝,你当明辨是非,慎思笃行。”

他胸口的血还在冒出,我开始慌乱起来,忙用手去止,鲜血一时沾满我双手,浸入我的云白衣裳里。我颤着手,摇着头,说不上话来。

陈正已上气不接下气,他吃力地唤着我,“若儿,好好活下去,要像从前一样,开开心心的。”

他说完盯着我笑,嘴角勾起,笑得别样安详,好像死对他来说倒是极乐。

他眼中的光渐渐消失,他缓缓闭上眼睛,口中喃喃着,“若儿,开开心心…”

然后,便再没了气息。

他的话若五雷轰顶,让我头昏脑胀,我跌跌撞撞地站起来,飞也似地逃离了现场。

我趔趄着回到玄曦宫的屋中,大喊,“秋禾!秋禾!”

秋禾急急地跑进来,瞪大了眼睛,“娘娘,你怎么满身是血?!”

我并不回答她,直直望着远处,“我好像做错事了,我要真做错了,就是死也难赎其罪。怎么办?怎么办…”

秋禾紧张地看着我,“娘娘你胡说些什么,怎么一会儿不见像丢了魂儿一样,还弄成这个样子?”

我自言自语,“不,他肯定在骗我,怎么可能呢。在我昏迷时,娘亲就一直照顾我,她对我的爱护可不是装的,那不能,不能…”

秋禾使劲摇着我,“娘娘你醒醒,娘娘!”

她的话如风而过,我根本听不到,只是喃喃地,“完了,完了…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秋禾着急地哭起来,“莫不是魔怔了,奴婢去请陛下。”

陛下?苏文安!我一下跳起来,“不!不能去,不能告诉他。”

“那你这身鲜血,到底怎么来的?”

哦!我看看自己,渐渐清明过来。示意她噤声,脱下衣裳鞋子,丢入火炉中,“这是你不能知道的,不知道得好。”

秋禾端来水,“先净净手。”

我洗净了,“秋禾,我想睡觉,睡个很长很长的觉。”

秋禾扶着我躺下,“娘娘不清醒,是该睡一觉才好。”

“可是,我脑子很乱,有很多人在叫,我是谁我是谁我到底是谁。我不想让他们叫了,你快去帮我找些安神丸来。”

秋禾忙去了,片刻便又回来,一手拿了一个瓶子,“娘娘既要睡,便先把解冷丸吃了。”

我一下惊坐起来,“不!我不吃这药,以后都不吃了,你快把它扔了。”

秋禾愣愣地,我夺过那瓷瓶,将它扔得老远。又倒了一把安神丸在手,囫囵着往嘴里送。

“娘娘,一次只能吃一丸。”秋禾制止着我。

我摇摇头,喝着水全咽下去,“我的事,一丸安不了。你下去吧,我得睡了,谁来都不要叫醒我。”

秋禾无法,替我掖好被角,便下去了。

一闭眼,陈正的话又在脑中回荡,苏文安、玉铭、娘亲,他们个个变幻着身姿在我眼前游荡,我一心一意要躲开他们。迷迷糊糊间,不知是做梦还是回到了过去。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大白天,太阳暖暖的打在我身上,我骑着一匹小黑马,缓缓行着。我身边跟了个男人,是那个我之前也梦到的白衣胜雪的公子。他正笑着跟我说话,我也在笑着回他,我们好像很要好,谈笑间就走了一下午。

天渐渐的黑下来,夕阳落在了平原之下,青草地上花香四溢。远处的小山丘后,一只野兔在专注觅食,他拿起弓,‘噗噗’两下,野兔便应声而倒。

我们下了马,生起一堆篝火,烤了兔子,喂饱了肚子。

一起躺在草地上,漫天星斗在眼前展开,静谧又美好。

然后突然的,我就到了一个院子里,那院子金雕玉琢,甚是华丽。院中桃花芬芳,正开得灿然,我折了一朵在手,闲闲的唱着歌。有人却和了我的调子,吹着箫。

我回头望过去,那白衣如雪的公子就在院门口站着,温柔的对我笑,顿时,满院桃花,都失了颜色。

他走过来,低低唤着我的名字,含情脉脉,他说“我喜欢你,嫁给我做妻子吧。”

我的心扑通扑通跳着,我能感受到自己面颊越来越滚烫,我知道我很喜欢他,我望着他,望着他,我想要看清他的脸,我努力睁着眼睛,发现,竟是苏文安!

他握着我的手,温煦的如同那桃花一般,“你醒啦?”

我呢喃着,“是你?”

“不是朕,还能有谁。”

我怔怔望着他,他轻轻掀开我的被子,“真是越来越懒了,朕都下朝了,还睡呢。”

我回过神来,摸着心口,抬眼见天光大白,又是一个新天气。

我呆呆道,“我好像看到你了。”

他笑,如清风拂山岗,“看到朕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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