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夫人!”许长安心急如焚大叫,叫了几声没有反应,又冲出了村子,见到有人,心思一动,抓起这人问道:“你可看见我家夫人云胡了?”
“瞧你紧张的,我见云胡去了河边。”
“那……符先生呢?”
“符先生是谁?”
“就是符盛啊,咱们村的老光棍。”
“长安你记错了,咱们村从没光棍。”
“大仇滁呢?”
“大仇滁是谁?”
“猎户家小儿子。”
“大仇家就那几个儿子,没有叫大仇滁的……长安你今天是怎么了?”
“玺思安呢?”
“你是不是生病了?自己老丈人家都会弄错,玺家就思明,思危,云遥,云胡,两男两女啊,你哪来第三个思安大舅哥?”
“多谢。”
听到这回答,许长安松了口气。
若是云胡出了事,按照这里规矩,那这里的人便会不记得她了。
道了声谢,他走向河畔。
遥遥就看到河畔滩头附近的石头上,云胡正小心翼翼擦抹清理着熊皮袍子,靴子,腰带,帽子之类的种种。
“到底发什么?”许长安满心疑惑。
难不成是这阵脚拔掉太多,以致于不稳,剩下几个没办法承受那么多力量自爆了?
可那也不对啊,云胡不好好的?
正想着,许长安已经到了云胡身边,他拉停了还在忙活的云胡,摸了摸云胡额头,捏了捏云胡的手,看看她是不是出了问题。
云胡却是痴痴一笑。
她看着许长安,目光中的笑意有爱怜,却也有伤心,还有无奈和绝望。
这一瞬,许长安懂了一切。
他害怕地后退两步。
但想了想,再次靠近。
“云胡……”他也不知说什么。
“夫君且稍待,云胡将手头这些弄好,夫君便换上吧。”云胡揉了揉他的脸,转身忙活手中事道:“桃花村太假,关不住真的夫君,云胡也是假的,配不上真的夫君。”
“很早以前云胡就有这般感觉了,那时还不觉得如何,毕竟呀,大家都一样。云胡也知道自己是不同的,到底怎么不同,也是后来云胡跟着村长,偷听村长才知道的。”
“告诉夫君一个小秘密,云胡其实识字,经常去符先生那偷书看。夫君在符先生那儿学的,云胡其实都知道,也早就发现了村里人和书上说的有很大不同。”
“到底多大不同,云胡还是不敢确定。”
“直到……夫君来了。”
“那时云胡菜恍然大悟,哦,原来真人活人,活生生的真人是这般模样的呀。真人真好。哪里好,云胡也说不上来,若用感觉来说吧,那就是踏实,这种感觉让云胡心安,也欢喜得紧。”
“后来云胡就好开心呀,因为云胡要嫁的人竟然是夫君,嘻嘻……真是一等一的开心呢,这等好事竟然是云胡的……”
“有件事,云胡说了,夫君不许生气。”
“那日夫君一直在刻画,云胡觉得奇怪,便跟着夫君,这才发现了夫君原来早和那魔猴相识了。其实呢,云胡也与那魔猴聊过不少,但每次都被魔猴骂,亦或者,魔猴根本不理云胡。直到最近才知道根由,那魔猴说,桃花村就是个法阵,这儿一切都是假的,最初的桃花村村民其实早就死了,后来的都是阴阳二炁在法阵之下,冲合幻化的果。既都不是真的,魔猴觉得多说无益,便不予理睬。”
“那之前云胡挺伤心的。”
“那之后云胡方才明白夫君的心思,想必夫君也一样难受,这么喜爱云胡,还有了孩子,满腔欢喜准备为人父,为人母,结果忽然醒来,这一切都是假的,等醒了,便是云胡从来没在世上有过……”
“符先生代夫君上门提亲,其实是村长背后怂恿,目的便是将夫君框在此处,受尽此地法阵幻术沉沦,直至终老。这事情符先生是知道的,他对夫君的好也是装的。”
“夫君心太软,太善,又傻笨傻笨,岂能看出,所以啊云胡就代夫君下了手。大仇滁是夫君兄弟,他是真心的,只是他也是假的,如此夫君更下不去手,于是云胡也就替夫君动了手。大哥云胡也舍不得杀,可他与云胡感情好得很,自是清楚这些,云胡与他说明后,大哥便自尽了。”
瞧着眼前温婉似水,懂事贴心的妻子,竟然说着这般杀人不眨眼的话,语气还是温柔恬淡,如聊家常,许长安浑身打冷颤。
她……太心狠。
只是这等心狠却也是因为自己,是自己太犹豫,下不去手,才让云胡下了手。
她是为了自己。
可……
这一刻,许长安情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因为他要面对的最后一人是云胡,是他妻子,一个愿意为了他干出这些事来的女人。
“云胡……我……”
许长安更加犹豫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干嘛。
“来,夫君,坐好,这些且穿上。”云胡抓着他肩头,将他按在了石头上。
就这样一个女子,此刻身上却具有整个法阵的力量,面对那青灰大猴都能出手,许长安自然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按下了。
“他们万没想到,云胡也不傻……兴许确实傻,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夫君,也愿意为夫君付出这一切,想夫君所想,思夫君所思,爱夫君所爱……也愿为夫君拔剑,只因夫君是真的,求真得真,便是值得。夫君,待一切结束……便忘了云胡吧,过眼烟云不得记。”
许长安心中一疼,却无话可说。
只是眼下如此,他又如何舍得。
鞋裤穿好,云胡伺候他穿好袍子道:“夫君,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想让他人成事,直言若他人不肯,便得用骗,所谓骗,便是绕过他人心正面的硬处,击之软囊,则骗可成,事亦能成。”
“常言道,无欲则刚。”
“可心这种东西总有一处是软的,夫君硬的地方只有一点,那就是对自己狠,对他人不论谁都心软,这能受的便只能是欺骗,伤害与被利用。那样仇者快,云胡痛……夫君若还怜惜云胡,且刚慧些,增益其所不能。”
许长安已经完全换好了衣裳。
这就是一身熊皮袍子。
云胡带着许长安回到住处,从房里拿出一只枯竹做的竹背箱。
这东西寻常书生赶考都会用,里面会装文房四宝干粮以及些许换洗衣物,还能挡住太阳和些许风雨,廉价又好用。
但很明显,这不是许长安做的。
只是眼下里面东西,都是云胡放的,她做事许长安放心,故而拿起,看都不用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