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益抬头，“阑姑娘，当年之事，是爷爷的错。那晚，我睡得不稳，恍惚中听到爷爷在说话。那人对爷爷承诺，只要将配合他，村子里的人就可以迁入雪明界，成为雪明界的住民。鹧鸪村是被排斥在两界一国外的小村落，爷爷一辈子的愿望，就是……”

德音越听越气，转过身，“你这意思是要我原谅，你们也是有苦衷的？你爷爷也是有苦衷的？所以你们的前途愿望，就要拿恩人的命去换么！”

冯益嘴里发苦。

“鹧鸪村为什么被排斥在两界一国之外？天道昭昭。鹧鸪村一开始的先辈，都是罪恶之人，或是逃狱，或是流放，聚集而成。土地贫瘠，寸草不生，后代之人多病多灾祸，实是祖上罪孽深重，累及子孙后代，若不是姐姐，你们早该被天灭！何以生活无忧！”

“你竟是星轩么？”冯益诧异。

村里每一家每一户，都是姐姐悉心教授耕种之法，教授小孩子读书习字，教化人心向善，教导道德伦理，渐渐将你们的运势一点点扭转，上天有好生之德，才有了那般光景，可你们做了些什么！”

冯益颓然，“是了，是以村民们才会被那样残忍的夺去生命。”

“不论是什么下场，自该是你们应得的！”德音作为神子，在千窟山的道窟内学习到的不光是咒诀阵法，更是天地规则。虽然很多东西她不懂，但是有句话却是记忆深刻，“满损相宜，多少得益，知明明故守明明，天之昭昭，大道之行于天地之间，平以衡。”

“你方才说什么残忍？”德音问。

冯益依旧跪着，说：“那个围攻村子的将领，将我们都死死的捆在一处，外围的人全部脚掌钉死，让我们无处可逃。他走之后，便狂风大作，天地间黑压压一片，眼睁睁的看着，死亡向我们一步步走来，生生的感到自己的生机全部消失。村民们最后连尸体都没有留下，只有一堆布料。最后我为他们建造了做衣冠冢。”

德音这时才仔细看着冯益，面色红润，中气十足，且面相柔和，是良善之辈的长相。可是为何会天生异象？难道是万物祭？不该的，姐姐已经献出自己的一切作为生祭，大抵是将灵基给了自己的缘故。

抬手从眉心中提取关于蒋毅的记忆，一副图浮现在空中，“与你爷爷谋划的可是这个人。”

“他就是将村民们残忍杀死的那个将领！”冯益说，“但是与爷爷说话的人身穿黑袍，我看不清他的样子。”

德音觉得屋内憋闷，打开门走出去。暮色渐浓，漆黑的好像隔壁屋舍的灯光都若隐若现。

“连你提起蒋毅都咬牙切齿，恨之入骨，且蒋毅之事还是你们咎由自取。若不是你们不按照姐姐说的逃走，蒋毅何至于那么快可以找到姐姐，只消等到婆婆来搭救，大家都会相安无事。我姐姐是你们以德报怨致死，且是永世不复生。不论多少句对不起，都是无用。”德音的白色衣裙在夜空中分外显眼，活泼灵动完全不在，周身萦绕这若隐若现的忧伤，淡淡的，仿佛画上走下来的的人，轻易触碰便会破碎。若是萧衍和在场，一定不会再说“她不是她”这样的话。

冯益艰难站起身，走到德音脚下，又跪下，道：“我自知求你原谅是不可能，但是这对不起还是要说，代我爷爷说，代鹧鸪村的所有村民说，对不起。”头再次磕下去。

“你当时也认为姐姐该死么？”德音看着远方问。

“不。”冯益说，“那时我劝过爷爷，正如星轩你所说的，阑姑娘对我们都有大恩，不能如此，可……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是无用。”

德音现下终是明白，为何独独冯益存活下来。腰间佩着的灵璧动了动，噗噗从里面跳出来。

“肉垫垫，肉垫垫，你别不开心了，咱们吃饭吧，我饿了。”噗噗奶声奶气的在地上，努力抬高小脑袋，对德音说。

冯益见状，连磕三个响头，“星轩，星轩，你也和阑姑娘一样有神力对不对，求求你，救救这里的人！求求你！白城已经没有了，这个村子是仅剩的唯一一些人，再被吸血魔杀死，那这方圆几十里就再没有活人了啊。”

德音双手结印，结合灵基的灵力，使出轮回之源，东南方向血脸显形，痛苦的嘶哑一声，即刻消失。就在德音以为血脸逃走之时，一声叫喊划破长夜。

让冯益靠近自己，结下空间结界，将噗噗抱起，闻声赶去。

却是看到了，之前拦着自己的那个小胖子，伏在一个人身上。德音直接打出涅槃咒，奈何灵力不足。

小胖子被惊醒，转头看向德音他们，竟是满脸鲜血，口中还撕着一块……生人肉！这景象，将冯益这个七尺大汉险些吓晕过去。

小胖子开口：“我当超圣阶的灵基是何人，原来是你！”苍老嘶哑的声音，德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是超圣阶的灵基？自己现在满打满算也才是高阶灵基，婆婆也才刚步入圣阶，世上哪里来的超圣阶灵基之人？

小胖子只是挥手，血色的灵力夹杂着往生咒向德音袭来。空间结界被打破，德音调运所有的灵力相抗，噗噗只干干在地上着急，却没办法。

眼看往生咒就要到德音身上。往生往生，顾名思义，是必死咒，且夹杂着数千人鲜血的灵力，即便德音是神子，只是高阶的灵基也无法留存性命。

千钧一发之际，朔望从天而降。安歌一身青衣简装，手中拿着那块蓝色冰晶，手中借力，全部灵力夹着雪灵明影诀，打散了对德音的攻击，将几近力竭的德音揽入怀中。

小胖子应声倒下，没了气息。

冯益负责与村民们解释原由，安歌将德音抱到床上，自己在床边陪着，直到天亮。

德音原本就灵基未复，又运用了仅剩的所有灵力，是以睡得特别沉。

“丫头，你这次可是遇到大麻烦了。”虽然同样的嘶哑的声音，德音觉得老头的声音听着就很顺耳啊。

“老头，你终于是出声了，我方才险些就被那东西打死了。”德音很是生气，“刚才干嘛不出声。还有，方才那东西说什么超圣阶的灵基，是你吧。”

老头没说话。

“不否认就是承认啦？老头，你那么厉害啊，超圣阶的灵基！”德音打趣道：“那你现在怎么会是这副磨样。”

“不过皆是命。”老头说：“身为神子，难道不知天命难违？”

“你都超圣阶了，这都逆天了吧？活了多久？”德音问。

老头答曰：“不过百余年。”

“百余年还不过？！常人七八十尚且是长寿了。”德音自觉这“老头”起的着实是不错。

“历代神子中，我是最早陨落的。”老头颇是感慨，“只是情之一字，我如何都堪不破。而你，丫头，此时守在你床边之人，你们萍水相逢，他助你救你，就是你们的缘，至于他会给你带来什么，谁都不知道。”

“我不想碰你说的那些东西。在姐姐的记忆里，我看到过的，现下你如此厉害之人，又变成这副摸样。可见这个字不是个好的。”德音表示对这些都毫无兴趣。

“对了，之前在白城，我如何灵基被封锁，灵力无法运转。出了城就才感到一丝与灵基的联系。眼下也是只一点点。”德音看着这灵基空间只有原来的十分之一，小的可怜。

“那时候我在沉睡，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他，只是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至于灵基封闭的原因，我也还未确定，我还需要时间。你的灵基被封闭，让我对外界的感知也降低了许多。”老头说着。

德音有些无语，合着说了这么多，什么都不知道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