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山区,电台路。
凛冬初过,带着丝缕春意的阳光,透过随风飘落的树叶,照耀在人流中。
吕尚从一幢写字楼走出来,下意识回望了一眼,这个他工作了四年的地方。
随后他掂了掂大腿,将怀里装满文件和工具的纸盒,调整了下位置。
颓废、落寞、不甘、气愤,种种情绪在他的胸膛中揉成一团,良久之后,化成一声沉重的叹息。
是的。
他被辞退了。
不过还好。
还好他的刘海足够厚重,将他泛起抬头纹的额头和紧凑在一起的眉毛遮挡起来。
还好。
还好他如同这大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一般,带着淡蓝色的医用口罩。
将他抿的紧紧的嘴唇和因为气愤而不停鼓动的鼻翼给遮掩住。
只有一双透漏着迷茫的眼睛,留给这个世界欣赏。
落叶在他脚底下打着旋,吕尚迫使自己如同往常一样,尽可能迈着轻快的步伐,经过了他经常光顾的早餐店,经过了他经常光顾的生活超市,经过了他经常经过的斑马线。
然后。
一颗因为汽车轮胎挤压,而飞起来的石子,击中吕尚的小腿。
很痛,这种感觉吕尚很熟悉。
吕尚有点想哭,但这种想哭又让他有些开心。
他正好走到他经常走过的小桥上,望着脚下泛着鱼鳞波纹的小河面,两行热泪痛快的从他的眼睛里喷涌出来,顺着脸庞流进淡蓝色的医用口罩里面。
吕尚用很小的声音向小河诉说:“我的小腿真的很疼。”
风声很小,风却很大,一张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块不明物夹杂着落叶,糊在他的脸上。
吕尚怀里的纸盒也因为这种意外情况摔落在地上,纸张洒了一地。
“不是吧,连你也来欺负我?”
用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脸上把那块不明物给揭下来的吕尚有些愤懑。
“原来是块破布。”
吕尚看着手中皱成一团的破布,用力的向河面投掷出去。
却没想到,破布牢牢的与他的手掌粘合在一起。
“谁这么没公德心,不要的东西还要涂满胶水的吗?”
吕尚轻轻扯动破布,没想到,原本皱作一团的破布,竟然毫不费力的在他的面前展开。
一幅如同涂鸦一般的古怪画作,将吕尚的目光吸引。
檀香、蜡烛、镜子、香炉。
不知为什么,吕尚自然而然的就看懂了古怪画作上的东西,虽然它们可能就只是几根简单的线条。
但吕尚就是知道。
正当他陷入深深的沉思时,一道清脆的声音直击他的耳膜:“你没事吧?”
“啊?”
下意识答应一声后,吕尚晃过神来,视线落到身旁的身影上。
他的目光与她的目光触碰到一起。
吕尚有些慌乱,有些害羞,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女孩也戴着淡蓝色医用口罩,透过她大大的眼睛,吕尚感觉她可能有些漂亮。
很漂亮。
女孩一边弯下腰,将散落的纸张收拢进纸盒里,一边问:“你怎么了?你看上去不是很好。”
“没事,只是有点走神。”吕尚下意识的将手里的破布团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然后快速的揉了揉眼睛。
“你的眼睛有点红,哭过了?”女孩将收拾好的纸盒从地上举起来,塞进吕尚的怀里,“认识一下,我叫风湛湛,山东人。”
“我叫吕尚,河北人,还有我没哭。”
风湛湛眯起眼睛,像是两道月牙:“懂的,懂的,眼睛里进砖头了是吧。”
“总之。”吕尚稍稍抬起头,“谢谢你。”
“不客气,回去研究一下你裤兜里的破画,我们迟早还是要再见面的,说不定下次就是你帮我了。”
“破画?”吕尚低下头将口袋里的破布掏出来。
“你说的是这个吗?”
话音刚落,吕尚抬起头,他的身旁已经空无一人。
……
“咔嚓”
防盗门的锁芯跳动,应声而开。
气喘吁吁的吕尚,将纸盒丢在桌子上,然后将自己整个人扔进了沙发里。
那张破画再次被他拿出来,展开在面前。
一股强烈的感觉在他的脑海里回荡。
“做出来!”
“按照破布上的画作,把画上的场景做出来!”
“回去研究一下你裤兜里的破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风湛湛的声音又出现在吕尚的耳边。
吕尚费力的挺了挺上半身,看到了自己纸箱里买回来的檀香、蜡烛。
“吕尚,Follow your heart”
他对自己说。
卧室里等人高的全身镜被吕尚搬到了客厅,按照画作上的方向,正对着西南。
吕尚撇到了自己一闪而过的身影,脸色有些苍白。
他甩了甩头,将注意力收回来,放到手头的事情上。
蜡烛和檀香,在全身镜的面前按照画作上的位置摆放,随后依次点燃,香炉实在是买不到,左右观望了一下房间之后,吕尚取了阳台边,他种植多肉的一个花盆,凑活了一下。
檀香燃烧出的白色雾气,在穿过蜡烛的火光之后,蕴绕在吕尚的身边,经久不散。
全身镜内,吕尚的身影越来越虚幻,似乎有大量的黑暗,从他的身后涌现出来。
正当他惊疑不定,头顶时不时流下几滴冷汗时。
一道虚幻缥缈,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的声音从镜子里的远方传出:“大晚上的,谁闲的没事干call我?”
吕尚吓得跌坐在地上,下意识的看了看窗外依旧刺眼的太阳,汗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