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一路,沈若在权衡着赶路和休息好后,时而彻夜赶路、时而找个酒楼或是在沿途就近寻了方便安营扎寨的平地休息。
就这样,在沈若离京的第十六日,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锦西城。
到达锦西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他们一行人下了马车,到了城门口。
沈若看着紧闭的城门心中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了一口气,舒气是为着他们一行人终于到了锦西,紧气却又是为着接下来可以预见的艰难。
而紧跟在沈若身后的敬书咽了咽口水,贴在沈若耳边小声道,“姑娘,这锦西城也太过安静了些,不会……不会是座死城吧?”
沈若也注意到了这份安静到了近乎诡异的气氛,不过死城应当是不可能的,“不会的,据我翻阅过的那些与疫病相关的书籍来看,便是再严重的疫病也没有在爆发后短短两、三个月内便死光一座城的人的先例在,从锦西封城到如今也才半个多月,虽说从疫病爆发到封城或许也有一段日子了,不过前后应当也不会超过三个月的。”
王太医没听见敬书说了什么却能听见沈若的话,也附和道,“看来沈小姐此行也是做足了功课的,不错,从古至今但凡医书中有记载的疫病还没有出现过能在短短两三个月便死光一座城的地步。”
华菁并未暴露身份,众人也只知她医术不凡出自晋国公府,因此这一行人中于医术上最能说得上的话的还是王太医,他都这么说了,在场少数与敬书有同样想法的人也算松了一口气。
陈柏钦侧头看着沈若,询问道,“进城吗?”
“稍等。”沈若示意自己还有话要说。
陈柏钦点头看着沈若,见后者深吸一口气后转过身看着此次同行的所有人慢慢开口了
“各位,咱们眼下已经到了锦西城外,不过在进城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想同你们说。”
随行的所有人除了萧霁还懒洋洋躺在马车上没露面,其余全在外面,看着沈若,其中有个素来性子活泼些的立马高声代表众人答话,“沈小姐请说。”爱书屋ishusexs
沈若点头,抬手指向锦西紧闭的城门,“你们都能看到锦西城的城门已经封闭了,除了我们一行受皇命到锦西城救疫此次会开启城门,直到找到疫病解决之法前锦西的城门便再不会开启……”
事实上南楚皇并没有下这样的死命令,但是从古至今,去疫城救疫病的钦差大臣染病而亡的十有五六,成功寻到破解之法的不足十之二三,而余下的则是无路可走,只能撤退,放任疫病肆掠,等一整座城的人全死干净了,再重启死城,重建新城,而等着那些撤退之人的只会是千古骂名。
所以她不能给自己留后路,就算是为了国公府累世的名声,她也不能留后路,破釜沉舟才会奋力一搏,她可以带着晋国公府的荣誉死在锦西却绝不能退缩!不过她相信自己绝不至于走到那一步,她相信自己,也相信陈柏钦、华菁、王太医他们的能力。
可是她不能替旁人做决定,所以进城之前理应问问他们,沈若努力将嗓音提至最大,能将她所说的话送到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这扇城门之后代表的是什么相信你们也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了,代表着人人恐惧一旦沾染便躲无可躲的疫病、代表着绝望、代表着死亡,所以……”
沈若其实心里也有一点害怕,可是她是此行的领头人,她不能露怯!她用沉静又温和的杏眼将在场所有的医官、医女、护卫全都扫视了一圈,然后继续开口,“在进城之前,我最后再问你们一次,你们都想清楚了么?进城之后如果我们成功了,那么疫病得解,锦西城门再开,我们就是南楚的大英雄,能骄傲地回长安城见妻儿老小,如果我们失败或许便是染上恶疾,历经病痛直至死在锦西城里这辈子再也回不去长安……”
话到这儿,也算是将其中各种利害关系全都说清楚了,沈若继续道,“我给你们一刻钟考虑是去是留,每个人都有自己心中割舍不下的人或事,就算你们选择此时离开也并不可耻,没进锦西便只算选择不算逃兵,如果你们选择离开,我沈若以此次救疫领头人的身份放你离去,任何人不得为难,如果你们选择留下同我们一起进城,那么……进城后若有临阵脱逃者、后悔背叛者,下场一个字,死!”
沈若将这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说完便不再看他们,转过身去,看着锦西城紧闭的大门,给他们一个能够自己安静思考的空档,等待着他们考虑清楚,她其实也不想这么逼他们,可是一旦进城再出现但凡一个后悔想逃的,不仅他自己无路可退,也会动摇他们整个队伍的士气,甚至影响他们此行的成败。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沈若的声音娇俏中却有带着清冷,绵软中却有带着冷静,却不显得违和,让在场的众人不自主的信服她,有些人直愣愣地盯着她瘦弱的背影,也有人低下头在心里进行着天人交战。
陈柏钦听了沈若这一番话后,目露赞赏,他没想到她还有这样坚韧或者说是“狠心”的一面,但是不得不说作为救疫领头人,是非常需要这一点的,一味心软只会害人害己。
站在沈若身后的华菁、知秋、敬书三人也十分激动,面上一副我家小主子真是太厉害了的与有荣焉的神色。
而萧霁虽然并未下马车,却在沈若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便用手指微微挑起帘布透过缝隙去看她。
萧霁目力极好,甚至于能看清沈若开口时面上的每一个神色,明艳又夺目,他觉得她似乎总是在给他惊喜,可惜……这丫头似乎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可是没关系,如今陪在她身边的是他,那就总有机会。
萧霁放下帘布,笑眯眯地靠在马车里的软枕上,等着外边儿事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