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这时也顾不上这一幕对自个儿造成的惊恐和恶心了，她赶紧将带过来的水囊找出来拿在手上，轻拍着沈若的后背，“姐，您怎么样了？”

华菁也掏出先前的避瘴丹，“姐，要么您再吃一颗吧？那股子恶心劲儿会好些。”

直到将肚子里的东西全给吐空了，沈若才觉得好些了，先是同华菁摆了摆手，拒绝了避瘴丹，“收起来吧，咱们还不知要在这儿耗多少日子呢，避瘴丹好歹对疫气也有些用处，算是一重防护，便不要浪费在这上面了。”

华菁见她家主子这么也不再坚持，虽这这些丹药对身体并无什么伤害，不过丹啊、药啊的，若不是必要还是少吃为妙，尤其是主子这个从被药灌下来的药罐子更是应当注意些。

沈若完又就着知秋的手喝了些水漱了漱口，缓和些后才发现方才她拂开萧霁的手后，顺势爬去了窗边儿竟一直是半靠在萧霁怀里的样子，于是撑着力气坐得离他远了些。

萧霁也不在这时候同她计较这些，见着这番动作，主动离远了些，还顺手拿了个软枕靠在她身后垫了一下，“可觉得好些了。”

“嗯，”沈若点点头，脸色依旧有些难看，不过眼神到底是恢复清明了，“吐过之后反而觉着好些了，你们呢？都没事儿吧？”

知秋心里惦记着她家姐，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姐，都没事儿呢。”

萧霁看着沈若明显有些萎靡的精神状态，薄唇微抿，“按照锦西知府的法，大锦村、锦村几乎是所有的村民都染了疫病，从最早出现疫病到如今只怕也有三个来月了，村民自顾不暇，亲友病死也来不及安葬，再往里去只怕这样的场景不会少，甚至会更可怖。”

萧霁将这些话在前面也是想让沈若有个心里准备，一会儿见了那些场景不至于太过难以接受，沈若身底子弱，若是她打从心底里不能接受这些，长期待在这样的地方，就算没染上疫病身体也会被拖垮。

“我知道的……”沈若一张口便觉得哪股腐尸**的气息将她包裹了起来，让她几乎连呼吸都觉着难受。

沈若脸色发白，手指蜷了蜷，微微闭了闭眼，只是她一闭上眼脑海中就是方才那些村民的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被虫蚁啃食的样子，她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她很想问她真的能做好么？只是这样她便觉得有些受不了，她真的能做好、能做到么？可是话到嘴边儿又变成了，“我会慢慢调整的，走吧。”

前头敬书也坐在马车前室扭着身子向马车内看，十分担心他家姑娘的情况，他要替他家殿下照顾好姑娘的，可是眼下却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敬书有些苦恼地想若是殿下在这儿一定就会不一样了……诶？对了，敬书翻了翻从随身带着的那个包袱里翻出一个苏合香的香囊，有安神的作用。

这香囊是曾经姬延凌用过的，敬书觉得是殿下用过的其实也算不上，因为据敬书所知那原本便是殿下给姑娘准备的，只是耽误了一阵儿没给姑娘，放在令下自个儿身上，便也能当作是殿下用过的吧？后来殿下又在离京前一晚放在了他们姑娘的床头边。

不过姑娘离京时走的实在是急，知秋晕头转向地给沈若收拾东西，并未将这个香囊也带上。

倒是敬书心心念念惦记上了，偷偷又将香囊带上了，想着到了锦西城放在沈若床头就当是替他们殿下陪伴姑娘了。

“姑娘，要么你闻闻这个吧，不定会好些呢。”敬书将香囊翻出来，献宝似的举过头顶递给沈若。

只是因着他本就坐在马车前室离沈若所在的马车内室尚有些距离，如此努力地将手伸进马车内，再者他又是扭侧着身子的，如此一番动作实在是有些难为他了。

沈若朝他手里看着，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香囊的来历，脸色虽仍是惨白，眼神中却终于有了些欣喜，伸手从敬书手里接过了香囊，“这、这是哥哥的香囊吧？我还以为忘在西配殿了呢！”

敬书见姑娘一眼就认出来了，也挺高心，“没错，奴才替您收拾东西时瞧拉下了这个，特意带上的，奴才想着一来这苏合香囊有安神的功效，姑娘出门在外也能用上，二来殿下总是最放心不下姑娘的，有了这个也能当作是殿下陪着姑娘了。”

萧霁微眯的凤眼在沈若手中的香囊上转了转，他尤记得在法佛寺时沈若的话，这种苏合香是特质的，只有她和姬延凌身上才有这个味道……

“苏荷香囊？不错、不错，苏荷确实有稳定心神的功效，姐眼下多闻闻确实是极好的。”华菁作为在场医术最高明的那一个也搭了一腔，她知道沈若身上自带了一股淡淡的苏合香，凑近了可以闻到，不过这自带的淡香还是比不了香囊的，这种情况下多闻闻确实是有好处的。

“嗯，敬书有心了。”沈若捧着香囊靠近鼻尖吸气，终于能够不必顾及那股萦绕已久挥之不去的腐尸气息了。

她闭上眼睛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觉得全身心都收到了洗礼，淡淡的苏合香温柔又若有似无地包裹着她，好像这一刻她正窝在延凌哥哥松软又宽敞的大床上，让她安心了许多。

众人瞧沈若明显好看了许多的神色也在心底松了一口气，不过其中又有两人除去松了一口气还有些旁的情绪。

一个是敬书，眼下他心中还有一股子满足感，觉得自个儿总算是做到了一回了，替他家殿下照顾了姑娘。

另一个则是萧霁，他眼中也有些复杂的情绪，只凭着一味具有安神功效的香料便能沈若心中的恐惧、不适、抵触、慌乱都缓解下来么？显然不会。

可萧霁也能看出来沈若确实是好转了许多，这明什么？这明压根儿不是因为这香囊本身，而是因为这香囊的主人，可这不过是姬延凌用过的一个香囊而已便能对沈若造成如此大的影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