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玉颜“嗯”了一声,叫他出去后,她自己端了一杯茶坐在桌前沉思,一个动作可以停顿好久。她身边都是了解她习性的人,知道她这是在想事情,谁也不敢轻易弄出响动,怕惊醒了她,打断了她的思路。
朱玉颜连着叹了好几声气,屋子里谁都不敢动了,连走路都是踮着脚尖。
偏偏,就有人撞了上来。
门外,传来双盈急切的声音,“三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奴婢还没有报姑娘呢,您这么闯进来,也不怕冲撞了姑娘?”
“滚开,谁要你多管闲事了?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指手画脚?”
董婆婆掀开了帘子,朱玉颜抬眼看到朱玉仪伸手要去打双盈,她眉眼一沉,“玉仪!”
朱玉仪的手一顿,双盈一溜烟儿就跑了。朱玉颜走了过来,厉目扫过她,“莽莽撞撞的,成何体统?平日里,姨母教你的哪些礼仪都到哪儿去了?幸而董婆婆不是外人,若是叫人瞧见了,朱家的脸面何在?”
朱玉仪知道她二姐姐这是瞧不惯她拿奴婢们作伐,这才这般疾言厉色呢。朱玉颜自己也知道还有董婆婆这个外人在呢,就不给她脸面了。
若是知道董婆婆竟然在朱玉颜跟前伺候,朱玉仪是不会这么横冲莽撞地进来的,她怒道,“姐姐知不知道今日你是闯了大祸了?”
“哦?闯了什么大祸?”朱玉颜满不在乎地道。
“姐姐知不知道今日在酒楼跟前,萧哥哥踩断胳膊的那个人是谁?是益州牧钟大人的亲戚。我记得大姐夫的外家就是钟大人家里。二姐姐真是好本事,一出面就害得萧哥哥与大姐夫的外家结了这样的仇,哼!”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朱玉颜笑了笑,“三妹妹真是好本事,这么快便打听到了那人是谁了?以三妹妹之见,现在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自然是上门去给人赔礼道歉啊!我瞧着那人生得也不赖,对姐姐又是一见钟情,若他求娶姐姐,姐姐能够答应,将来必定会对姐姐好,我瞧着当是一段美满姻缘呢!”
屋子里很静,若细听,能够听到侍女们的呼吸声,很是急促。大家伙儿纷纷拿眼角余光去觑朱玉仪,都说二小姐白生了张不错的脸蛋儿,粗鄙得很,果然,连这种话都能说得出来,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呢。
朱玉颜却并不觉得奇怪,自古以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到底是小阎氏教养出来的女儿,心大,心眼多,偏生手段又低劣。这么沉不住气,想把她踢出局,又没脑子。
这些和前世都不太一样,前世,她一心只为朱家,父亲的遗言她无一刻不记在心里。朱玉仪仰慕萧靖雍,对她百般怨恨,她还觉得自己愧对于朱玉仪,不该占据了萧靖雍的心。
在萧定权对萧靖雍猜忌,想要在他身边插个人的时候,朱玉颜便想到了朱玉仪,想到她是自己的妹妹,无论如何都比别的人放在他身边要安全些。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正是朱玉仪向萧定权告密,把她曾与萧靖雍相爱的事告诉了萧定权,令萧定权对萧靖雍再次起了杀心。
“妹妹这么盼着姐姐嫁出去,莫非妹妹有了意中人,怕姐姐一日不出阁,挡了妹妹的好事?”朱玉颜含笑看着朱玉仪,只笑意不达眼底,朱玉仪浑然不觉,“二姐姐在说什么呢?仪儿不过是盼着二姐姐好。”
“妹妹想必打听过,那男子叫什么名字?他胳膊都残废了,妹妹还想姐姐嫁给他,莫非妹妹觉着这样的人很不错?”
董婆婆朝朱玉仪这边看了一眼,朱玉仪正好在打量她,她只是个奴婢,这里也没有她说话的份,便忙转过了身,收拾桌上的茶具。
“我又不知道,我只想着,那人对姐姐一见倾心。姐姐难道没有听说,易求千金宝,难得有情郎吗?”
朱玉颜勾了勾唇角,笑得格外清冷,“妹妹只想着你我姐妹才貌出众,觉得那人一眼瞧见了我,便有心了。却不知,人家家里也是有绝色女郎的,妹妹可曾听说过,钟牧的女儿名叫婀娜,因从小就生得窈窕,如出水芙蓉,在这益州城有着‘明珠’之称,钟牧爱之若命,正是这人的表妹呢。”
“是以,我说,妹妹浅薄了,还当姐姐是多了不起的人物。妹妹久居荆州,哪里见过天下世面,哪里见识过什么叫人外有人?”
“嗤,我才不信呢,姐姐又是听谁说的?”
“婀娜姑娘的姑姑嫁与大姐夫为妃,姐姐是正妃,她就是大侧妃。姐姐写信于我的时候说到过,说她皎若朝霞,灿若芙蕖,身姿蹁跹如流风回雪,我实难想象天底下怎地有这般人物,正要明日去拜访一番。”
“她是嫡出吗?”
朱玉仪扬了扬下巴,得意地道,“我听说,钟牧的大夫人根本就没有生育,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朱玉颜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勾了勾唇,“她的确非大夫人所出。不过,妹妹,在我跟前,你也算不得嫡女,可你也并无婀娜姑娘的风姿!”
朱玉仪腾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朱玉颜,怒道,“姐姐也不过是听人一面之词,从未见到过那什么钟婀娜,凭什么说我不如她?”
“我是没见过,可是我听说,老王上在的时候,看到她,有心想将她聘给萧公子为正妃,丝毫不计较她庶出的身份。妹妹可想而知,那是怎样的神仙之姿?”朱玉颜叹了一声,“我是难以想象的!”
“难不难想象,明日不就知道了吗?”
大姐姐没有生育,所以,她坐在萧定权正妻的位置上,压力很大。也正因此,前世,大姐姐劝她嫁给姐夫的时候,她才格外不忍拒绝。可这,也并非是她答应嫁给萧定权的原因。
朱玉仪气冲冲地离开,朱玉颜朝玲珑使了个眼色,玲珑跟着出去,片刻后回来,凑到朱玉颜耳边道,“三姑娘命人收拾袄裙和首饰,要把最好的拿出来穿戴,阎嬷嬷正在劝她,说要留着到上京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