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顾墨对自家妹妹那个在意的程度，若是知道她醒过来了，他铁定会马不停蹄地奔来才对啊。更别提如今他最大的情敌米辰还回来了，他可不是个会简单地因为吃醋就使小性子的人。那么排除掉那些原因，就只剩下一个。

想到这儿，虞墨尘一双星目骤然间就冷凝下来。除非，顾墨做了什么亏心事还被二宝发现了，如今他根本就没有立场到这里来。

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顾先生，请在这里签字。”舒徵一脸严肃，完全本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处理这次的case，丝毫不曾因为几人是熟识就放松一丁点。

顾墨接过文件，纵使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依旧觉得很不真实，看着纸印着的离婚协议那几个明晃晃的大字，他只觉得刺眼。

只见顾墨拿起钢笔在签名处快速流畅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那姿态像是生怕晚一秒自己就会后悔一般。只有这次签字，他连细细查看其中内容条款的心情都没有，只想着草草了事。

“虞小姐，请在这里签字。”见顾墨爽快地签了字，虞青柠心底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拿到舒徵递过来的文件，她也拿起笔干净利落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将两人签署之后的离婚协议收好，舒徵挺直脊背，他抬头将身前神色各异的两人看了看，声音沉稳内敛说道：“因为是协议离婚，也没有任米财产纠纷，那么就只剩下孩子归谁这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了。”

说到这儿，舒徵顿了顿，将视线转向一直包着眼泪咬着小嘴眼巴巴望着这边的顾系为，想到几人之前的商议，他抬起手来对顾系为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

“小宝，妈妈知道这个问题对你来说很残，但是我们应该要尊重你的意愿。”见顾系为挪动着小碎步极不情愿地走过来，虞青柠前蹲下身子将小包子抱进怀里。

被自己如此熟悉又渴望的气息围住，顾系为再也忍不住，金豆子像是不要钱一样争先恐后地从眼眶里奔涌而出，只听得他用那软糯却带着哽咽的声音，小身子还一抽一抽的，说的话也是断断续续的。

“妈妈，为什么你醒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亲亲抱抱爸爸和小宝，而是要和爸爸离婚啊。”说到这儿，顾系为又打了个嗝，颤颤巍巍继续道：“你没看见爸爸因为太担心你都变丑变瘦变憔悴了吗？”

“我看见了。”听到这儿，虞青柠咬住舌尖，将脑子里渐渐袭来的眩晕感击退，怜惜地抬手轻轻抚摸着顾系为柔、软的黑色短发，她硬着心肠道：“可是妈妈不喜欢爸爸了，以后的日子也不想和他在一起互相折磨。”

“嗝，小宝，小宝不相信，妈妈你骗人。”顾系为不住地摇头否认，“是不是因为爸爸哪里做得不对惹妈妈生气了？你像以前一样让爸爸去睡书房好不好？”

“小宝，确实是因为爸爸做错了事情，而这些事爸爸做得很坏很坏，妈妈不可能原谅爸爸的。”这时候，坐在一旁的顾墨再也见不得他们母子两抱在一起哭，前将顾系为半哄着拉进自己的怀抱。

方才虽然是短短的一瞬间，但是顾墨没有错过虞青柠蹙眉的那一刹那，他看出来了，她不舒服。

“爸爸，是道歉补偿也没有用的那一种错误吗？”顾系为被顾墨抱在怀里，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在此刻终于染了绝望。

“对，一点用都没有。”顾墨同款颓丧脸点点头，清冷的声音再也不是山间清泉石流的清朗，而是冬日死湖枯顾落到冰面的寒凉。

现在这样的结果，是她最想要的。既如此，米不干脆一点，放过她。

“那小宝知道了。”顾系为吸吸小鼻子，小胖手抬起将脸的眼泪擦掉随后坚定地看向虞青柠，“妈妈，对不起，是小宝不乖，还找着你闹。”

瞧着如此懂事的儿子，虞青柠也觉得自己眼眶发热，心下像是撕裂一样疼，可有些错误是由她开始的，那她便有结束这场漫长错误的责任。至于惩罚，她相信，也不会太遥远了。

“妈妈，对不起，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小宝以后要照顾爸爸了。”小胖手握紧成拳头，顾系为满脸的决绝肯定，“因为爸爸除了小宝就什么都没有了，可妈妈还有一群人会照顾你。”

“好，妈妈都听小宝的。”虞青柠含泪点点头，清脆的声音沾了沙哑。这样也好，待她死后，小宝不会那么难过。而且，他身边会有最爱他的爸爸。

听到顾系为的话，顾墨抱着他的手抖了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将心里所有的话都给压了下去。

说实话，此前顾墨一直以为顾系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虞青柠，毕竟要说他最喜欢的人是谁，那一定是妈妈而不是爸爸。

此前，顾墨原本已经打算将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就去环游世界，再也不回这个让人心情复杂的地方来。甚至于他觉得，最后随便出个意外死在外边也无所谓。

因为于他而言，他这一生所求的，终究是成为了那水中月雾中花，捞不到碰不着。他终于再无羁绊，整个人都将堕入万丈深渊。

可顾系为，他的儿子，简单却又沉重的一个决定，几句话，又让这深渊在半腰处长出来了一棵树，硬是将他给拦了下来。

“小宝，你决定好了吗？”这时，在原处沉寂许久的舒徵手里前来开口问到。

“嗯嗯，决定好了。”顾系为坚定地点了点头，小脸满是坚韧。

“那好，既然顾系为已经决定好了再不反悔，那就你们就将这份文件协议给签署了吧。”舒徵赞赏地点点头，不愧是他们的儿子，这思维胆识绝非寻常孩童可以比拟的。

不得不说，舒徵不愧是顶尖律师，做事周到老练，务必会带给客户最满意的体验。

待得文件交接完毕，所有的一切都尘埃落定，虞青柠与舒徵一同起身就要往外走。

“妈妈，那小宝以后要是想你了，可以来看你吗？”紧抿着嘴唇，顾系为看到虞青柠那道就快要消失在转角处的身影，终是没稳住哭丧着喊了出来。

闻言，虞青柠脚下的步子一顿，随即她抬手扶住身旁的墙壁，咬了咬发白的唇瓣，她笑着回应道：“当然可以了，小宝不管什么时候来找，妈妈都是随时欢迎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