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溪亭拉过伙计,笑盈盈问:“大哥我刚来长安不久,对这有点不熟,刚才你说的白小姐是谁啊,也是一个喜欢做善事的人吗?”
伙计唉了一声,叹道:“这白小姐是白府的千金,白府你听说过没有?”
陆溪亭点点头。
“白小姐平时乐善好施,长安城往西五十里以外的陈家村那是有名的破落村,几乎家家户户都是穷苦人。”
想到以前的白小姐,伙计连连惋惜。
“白小姐每月都会去陈家村布施三次,还帮陈家村出谋划策做生意。陈家村在她带动下也慢慢变好。”
“可是自从白小姐大病一场,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一心一意的追一个戏子,什么事都不干了。”
陆溪亭道:“你是说胡生?”
“是啊,怎么,你也听说过?”
“略有耳闻,但是迷迷糊糊的。”
伙计凑近陆溪亭,小声道:“白小姐和胡生……原本……后来……于是就拒绝和她往来,白小姐一病不起……”
丫鬟见沈唯昭风度翩翩,又是降妖师,有心讨好。
“没想到大师样子不过二十便是玉冠降妖师了,我们府真是蓬荜生辉啊。”
沈唯昭但笑不语。
丫鬟又道:“连咱们小姐都对大师青眼有加呢。”
回想起白小芙看自己的眼神,沈唯昭轻笑一声,“我看在贵府千金眼里,我还不如那个叫胡生的戏子。”
丫鬟惊道:“哪里,大师莫要听人瞎说,我家小姐从前与那胡生只是萍水之交。”
“从前?那现在呢?”
丫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喉头一噎,正巧到了白府,老爷亲自在门口候着,便行了一礼退下了。
白老爷见沈唯昭过来,急急迎上前,躬身将他请进侧厅。
沈唯昭作了个揖,“白老爷有事直说。”
白老爷哪敢受礼,忙扶起沈唯昭,“大师且听我说,小女近年一直行善,某日从陈家村回来后大病一场,差点……”
白老爷想起什么,连连摇头,“上天保佑,小女病好了,但是她像被什么迷了心智,什么都不认了。”
沈唯昭点点头,玉扇一摇,“你怀疑令千金是被妖物缠上了,所以想请我看看,可是今日在茶馆里我就看过,你们白府所有人身上可没有一点妖气。”
白老爷大惊,“这……这……”
沈唯昭道:“不过没有妖气可不代表没有妖物,我恐怕得在贵府叨扰几日了。”
白老爷小鸡琢米似的连连点头,吩咐下人准备最好的客房,好生招待他。
陆溪亭兜兜转转回到白府,已经日暮西沉。
白府的小杂役像是认得她连忙带她去了客房。
客房临靠一方小水塘,房间里点着熏香,桌上还放着几盘花式各样的糕点还有一面铜镜古色古香,雅致的很。
陆溪亭照着镜子,想着自己虽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但也算得上小家碧玉,不明白自己为何被当成弃婴丢在万重山,丢她的那户人家可真是亏大发了。
沈唯昭走进房间,看见的就是陆溪亭拿着镜子左看右看的样子,嘴里还念念有词,觉得有些好笑,轻咳一声以示提醒。
见来人是沈唯昭,陆溪亭殷勤的给他搬了块椅子,招待他坐下,又多添了几支蜡烛,整个房间明亮许多。
沈唯昭道:“我还以为你迷路到哪个深山老林里去了,竟然还知道回来。”
几日的相处,陆溪亭早就习惯了沈唯昭各种调侃,没有反驳,拿出自己回来时买的云片糕、枣泥酥、茯苓夹饼还有各种小玩意。
沈唯昭惊讶她一个小口袋能装这么多东西,想拿过来玩玩,结果被陆溪亭拍开了手。
“这么小气干嘛,又不要你的。”沈唯昭摊手,做出一脸落寞的样子。
“得了吧,”陆溪亭把桌上的东西摆放好,也坐了下来,“我打听到一件事。”
沈唯昭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
“还记得今天台上突然发狂的胡生吗,他和这白府小姐有一段往事,其实就是话本子里常见的两情相悦被棒打鸳鸯的故事。”
沈唯昭笑道:“你都看了些什么话本子。”
陆溪亭哎呀一声,道:“可接下来的事完全不照话本子发展,被棒打鸳鸯后,白府小姐病了一段时间,病好之后,那胡生就不跟她来往了。”
陆溪亭嚼了一块夹饼,“你打听到什么了。”
沈唯昭理理衣袍,“我还需要打听吗?那白府老爷见了我巴不得把我供起来,只道他女儿受了邪祟侵扰,请我去做法事呢。”
想象着沈唯昭左手烧黄符,右手八卦镜,嘴里哼哼唧唧,在一群人的围观下做着各种难以名状的动作,陆溪亭笑出了眼泪。
沈唯昭用扇子拍了她的头,“想什么呢,有这么好笑吗?”
陆溪亭摆手道:“没有没有,被你英俊的风姿迷了眼睛。”平复了心情,她接着说:“那这白府真有妖怪吗?”
“白府内暂时没有妖气,但不代表没有妖物作祟。”
“你能闻得到妖气。”陆溪亭用看某种动物的眼神看着沈唯昭。
“天生万物,各有各的气,人有人气,妖有妖气,辨气是我们降妖师的基本功,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你身上怎么也有妖气了?”沈唯昭玉扇一挥,看着陆溪亭。
陆溪亭虽然是人,但从小生活在妖群里,多少对降妖师有点防备,可是现在他和沈唯昭是同盟,理应不该瞒他但又不能全盘托出,便道:“我小时候经常和兄长去山里玩,撞见过许多小妖,今天碰见了一位,就聊了几句。”
沈唯昭不知是信了没有,点点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过我们降妖师也不是见妖就逮,你大可放心。”
他的坦荡让陆溪亭心生惭愧,放下脸上的防备,想着有机会一定要好好交待自己的身份来历。
“我打算今晚去会会白小芙如果她是妖的话不应该不会被你发现。”
沈唯昭点头,“不过我听到的白小芙和胡生事和你的有点出入。”
陆溪亭俯身。
“今天那丫鬟说白小芙从前和胡生并无深交,神情不像做伪。”
“看来外界传闻也不可全信,”陆溪亭托腮,“你晚上跟我一起去呗。”
月黑风高,陆溪亭穿着夜行衣,猴子爬树似的哼哧哼哧爬上了白小芙的屋顶,沈唯昭紧跟其后,足尖轻点,飘飘然落在陆溪亭身边,没有发出半点响动。
陆溪亭:一定要对比这么强烈吗?
沈唯昭无奈道:“这就是你说的会会白小芙?”
“呃……暗中会会。”陆溪亭按着沈唯昭趴下,准备看看房中的动静。
第一次被迫做梁上君子,沈唯昭不敢多看,奈何他听力极好,刚揭开瓦片就听见少女暧昧的呓语,他迅速盖上瓦片,心神剧震,满脸通红,拉着陆溪亭就要走。
陆溪亭什么都没看见就被拉住,问:“你干什么?”
沈唯昭咬牙道:“问那么多干什么,别坏了人家的好事。”
陆溪亭没想到就他揭开瓦片的短短一瞬,就能看到这么多,啊了一声反应过来,震惊道:“你你你!”
沈唯昭心下更是羞窘,急着辩解道:“我只是听见了那白小姐的声音。”
“等等!”陆溪亭反拉住他,“只听见一个人的声音算什么。”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开一块瓦片凑头去看。
沈唯昭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不可思议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陆溪亭按住他的头,“人家只是在说梦话。”
沈唯昭定睛一看,果真是在说梦话,听着像是……胡生。
突然白小芙双眼瞪大,惊坐而起,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她起来梳妆打扮,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室内没有一点光线,只看得见镜子上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陆溪亭毛骨悚然,抬头看向沈唯昭。
而他此刻已在三步之外,闭着眼睛喃喃道:“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本来半夜上房揭瓦偷看姑娘香闺已经不自在,还在另一个姑娘面前丢了这种脸,沈唯昭心下早已波涛汹涌。
陆溪亭: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带一个降妖师出门能安全许多,不知道他还没行动就已经浮想联翩。
戳了戳他,“醒醒,白小芙要走了。”
沈唯昭睁眼往下一瞄,果真已经出门了。等她走得差不多远,沈唯昭轻轻一跃,稳稳落地,抬头向陆溪亭挥手道:“下来。”
陆溪亭小时候酷爱爬树,有一次下来时没把握好姿势,把脚崴得又青又紫,一个多月不能走路,从那时起她就是蹦蹦跳跳地爬树,规规矩矩的爬下来。
如今这房顶只能跳下来,陆溪亭无奈道:“你接我一下。”
沈唯昭张开双臂,“没事,我接着你,你尽管跳。”
纵身一跃,陆溪亭正好落入他的怀中,她今天洗了头发,茉莉的清香沁入沈唯昭的心扉,沈唯昭刚甩开那些旖旎思想,下一刻就温香软玉在怀,心神一动,忙着放开了她。
堪堪落地,陆溪亭没注意到他的内心的波动,急着说:“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快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