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论，顾子衿的琴艺的确不错，深得柳清秋真传。

曲调婉转动听，技艺娴熟精湛，她这个年纪做到这个地步，在京城中已经是少见了。

一众夫人小姐们都认真的听着，不时响起一两句赞赏之音，偏有些人听不惯，非要挑剔几句才肯罢休。

“有什么好听的？不过是些哗众取宠的把戏。”顾锦身旁坐了一个粉衣少女，那女孩生的精致，皮肤白皙，大大的杏眸娇俏无比，偏小脸冷若冰霜，看着少前面的顾子衿，鼻中忍不住发出一声冷哼。

葱白指尖把玩着自己腰间的孔雀纹宫绦，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转头一看，恰好跟顾锦的目光对上，忍不住说了一句：“你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顾锦看着这张脸，只觉得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都察院御史家的小姐，宋菀。

要说这位宋菀，也算是京城里的一个奇女子了。

她大大咧咧不受约束，做事只凭自己喜好，是京城中少有的活的通透的女子，不过这也得益于他有个都察院御史的爹。

京城多权贵，可真正握有实权站在顶尖的也不过尔尔，这位都察院御史便是其中一位，且宋菀头上还有一个皇子妃姐姐，满门权贵，自然不需要向别人卑躬屈膝。

而她能说出这句话，顾锦倒也不奇怪。

只不过……

顾锦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笑出声来。

宋菀还以为这人是在笑她，当即恼怒道：“你笑什么？”

顾锦堪堪止住笑意，连忙说道：“我还未曾说什么呢，你怎的就恼怒起来了。”

“你自个儿不说话，就突然看着我笑，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嘲笑我？”宋菀亦是十分郁闷，天知道她有多讨厌那个装模作样的顾子衿，偏周围所有人都喜欢她，而她向来也不愿迎合别人，是以京城中的贵女们便不怎么和她结交，如今看到顾锦一笑，自然而然以为她也是顾子衿那一派，在讥讽她呢。

“你说的又没错，我为何要嘲笑你？”顾锦反问一句，眸子黑白分明，直直的盯着她，没有一丝谎意。

这话说的甚得宋菀的心，她微微靠近顾锦，小声说道：“你也讨厌她吧？我就说嘛，这世上总归还是有眼睛正常的人的，你看看她那副样子，整天端的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样，也不嫌累。”

顾锦忍不住低笑道：“你这话倒是……说的不错。”

“我难得见到一个跟我同一阵线的人，你是哪家的姑娘？我怎的从未在京城见过你？”宋菀的性子本就是爱憎分明，直来直去的，顾锦既然对了她的胃口，她便起了心思想要结交一番。

顾锦却偏头问道：“你不认识我？”

宋菀一愣，疑惑道：“我该认识你吗？”

顾锦眼底划过一抹无奈，想到这位姑娘前世的英勇事迹，便也懒得卖关子了，直说道：“我就是她们口中那个，在乡下呆了五年的，连山野村妇都比不上的顾家大小姐，顾锦。”

宋菀懵了，小脸一片疑惑，半晌她仿佛才回过神，不敢置信道：“你……你是顾锦？”

“嗯。”顾锦应和一声，便垂首抿了一口清茶，淡淡茶香飘进喉咙，有些微凉。

宋菀一把抓住她的手，脸上少有的急切道：“你是顾锦，那……那护国大将军是你舅舅，谢随之不就是你表哥？”

顾锦挑了挑眉，将手抽出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从容的点了点头道：“嗯～”

“我……”宋菀眼底划过一抹惊喜，随后道：“先前她们说那什么顾家大小姐的事，我心底还有些疑惑，毕竟我虽然没见过你，可也知道当年的谢大小姐是何等惊才绝艳的女子，她的女儿，又怎么可能是那等无能之人？如今见了，才知道那些人说的都是屁话，就你这样的，要说是村妇，那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跟披了锦衣的乞丐没什么两样了？”

顾锦被她这么一番赞赏说的一愣一愣，当即忍不住笑道：“你说话难道一直这般爽快不成？”

宋菀耸了耸肩，看着她的目光炽热无比：“不瞒你说，我从小便在边塞生活，五岁后才回到京城，跟京城里这些娇滴滴的大小姐说不上话，我不喜欢她们，她们也不喜欢我，既然如此，那也就不用挖空心思去应付什么，我爹也说了，只要不把天捅出个窟窿来，不犯到皇室身上，旁的随我怎么做，他总能替我兜着。”

顾锦眼中有那么一瞬的恍惚，看着宋菀毫无顾忌的脸，心底忽然升起一抹羡艳。

不过她惯会隐藏自己的心思，是以那一瞬间的羡慕之色，很快便沉入眼底，再不惊波澜。

宋菀看着她，抿了抿唇，有些扭捏道：“那个，阿锦啊，我能问你个事儿么？”

“嗯？”顾锦疑惑的看着她：“问什么？”

“就是……”宋菀话音未落，只听得周遭响起一片掌声，伴随着起此彼伏的赞叹，瞬时将她口中的话给堵了回去。

顾子衿一曲毕，朝着众人盈盈行了一礼，随后走到柳清秋身旁坐下。

先前的沈夫人忍不住说道：“听闻顾二小姐姿容绝丽，亦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见，传言非虚。”

顾子衿垂首轻笑：“夫人谬赞了。”

“不过……”沈夫人话音一转，目光突然落在顾锦身上，面上升起一抹讥讽来：“顾家二小姐这般有才，想必顾家大小姐亦是不差，不知顾大小姐可否给我们露一手？也让咱们开开眼界。”

此话一出，周遭亦是嘈杂之声渐起，沈夫人旁边的一个夫人冷笑道：“谁都知道顾家大小姐刚从庄子上回来，别说琴棋书画了，只怕是大字也识不得几个，沈夫人你这个要求，岂不是在为难顾大小姐嘛。”

人群中传来一阵嗤笑，看着顾锦的目光也越发不屑起来。

宋菀眉头一皱，忍不住想要站起身与她们对峙一番，却见顾锦压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顾锦站起身，清冷的眸子扫过，凤眸点墨般黑沉，摄人心魄般，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嘴角勾起一抹轻嗤的弧度，只听得她轻轻说了一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