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晨,又是你个小兔崽子打我家狗吧?别跑,你能往哪儿跑?给我站住!”
三个小小的身影狼狈的从一座宅子前跑过,后面追着一个体型肥胖的男人。
“蛮牛,那是你老子,你跑什么跑?”
“老大,先生教过我们要有难同当的,我说啥也不能丢下你们啊!”
“狗屁!丢什么丢?还要小爷拉着你跑,我现在就想丢下你!小曦快……快跑,那大牛就快追上来了!”
“谢晨你个小兔崽子又带着我家蛮儿!别跑!站住!”
“跑慢点儿诶,别把我家蛮儿摔着喽!”
寒山山腰处有一水潭,村民们都叫它流水谭。水潭很大,准确来说更像一个湖,水源不知从何处来,只分出一条小溪向山下流去,潭水清列可口,一年四季都不会结冰,也从未枯竭过,村子里很多人都喜欢在这里挑水喝。夏天很多孩子都喜欢在潭水里游泳玩耍,被大人看到免不了就是一顿骂,骂完转眼又能在水里看到那些孩子的身影,没人会真心骂他们,也没人会放在心上,以前,现在,不知道多少年间都是这样过来的。潭水旁立着一块成人等高的石碑,上面刻着一句诗文:
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此时,在那石碑前,靠坐着三个小小身影。气喘吁吁,随手就从潭水捧起一捧水喝着。
“蛮牛儿,今天的行动失败,可全是怪你笨手笨脚的!让你先把你家阿黄引出来,我们再一起追打它,你怎么一碰面就给它来了一脚?嗯?”
“谢哥儿,我家阿黄怕我,根本不跟我出来的……咱之前欺负它那么多回,它贼精了。”
“那它还敢欺负小曦?么得事小曦,咱们下次再去,一定要你自己撵着它才行。小曦?”
曹曦满脸笑意的看着他们两个斗嘴,听到谢晨叫她思绪立马回来,岔开了话题。
“听学堂里的柴先生说,过不了几天就要下雪了呢!”
“什么柴先生,就是个小秀才,我的先生只有一个。柴涧风,柴涧风,涧底之风,能吹出个什么花儿来……”谢晨听完不满的嘟囔着。
“谢晨哥哥!不许这样说!”曹曦不等他说完便严肃的对他说道。
曹曦平时说话都是细声细语的,软软糯糯听着很舒服,仿佛什么事都好商量,但是只要她一用这种语气跟谢晨说话,谢晨立马不敢还嘴。
“就是嘛,老大,夏天的时候你在谭里游泳的时候腿突然抽筋,我们几个都没办法,还是柴小先生二话没说就跳下去把你救上来的呢,他当时可是衣服都没脱,事后连着病了一个月才好。”
“这种事……我,我当然知道啊。啊!他不是说要下雪吗?别的不说,柴秀才学问还是有些的,他既然说会下雪那肯定就八九不离十了。”
“嘿嘿,老大,再过几天不就是你跟曹曦十二岁的生日了吗?到时候你们过生日的时候下着雪,多好啊!对不对?”
“下雪啊,真好呢!”曹曦双手托着腮,望着天上憧憬的说道。
“曹曦,放心好了,到时候我一定堆一个超级大超级大的雪人给你!”谢晨看着曹曦的样子,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谢晨哥哥想要什么礼物呢?”
“我啊,我什么都不要。到时候你来我家吃饭就行,让曹先生也一起。这样咱们就跟一家人一样了。”
从村外上山,进村看到的第一户人家,便是谢晨的家。谢晨的父亲在十年那场大火中丧生的时候,谢晨还没出生。村子重建的时候给谢晨的家置在了第一户,谢晨的母亲生下谢晨后,为了生计,将房子改成了座酒铺,继续酿酒卖,也是整个寒山村唯一的一个酒铺,摆着三张桌子,还托人做了个柜台。说是酒铺,实际上酒肉饭菜都卖,生意红火,这些年过得也还很不错。
“诶呀,柴先生,又来打酒喝啊,我这儿啊刚酿出些杏花酒,您来得正巧儿呢!”
“谢夫人,您就别叫我柴先生了,太见外了,而且我也当不起先生二字,您叫我涧风就好。”唤做柴涧风的少年满脸笑容的对酒店的老板说道。
“那你还谢夫人谢夫人的叫我?你谢我什么啊谢我,叫我谢婶儿就行,说了那么多回了,回回来回回说。”
柴涧风自幼体弱多病,所以才会在夏天的时候因为救谢晨下了趟流水谭,便一病就病了一个月才好。先生说他体内寒气太重,让他多喝喝酒。他不爱喝酒,却每隔几日就要来这酒铺打一回酒。
柴涧风摘下了腰间的酒葫芦递给谢婶儿后,便站在原地等着。
“娘,我回来啦!”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远远就能听到谢晨风风火火的往家跑的声音。
“娘,那柴秀才说过几天要下雪了,刚好再过几天是小曦生日,咱把曹先生和小曦都请过来吃饭,我要跟曹先生好好喝几杯哩!”
“咦?柴秀……柴先生又来打酒啊?”
“嗯”柴涧风微微点头答道,并没有在意谢晨对他的称呼。
“你敢喝酒看我不打断你个小兔崽子的腿!”谢晨的娘手里拿着装满酒的酒壶出来。
“我怎么个就不能喝酒了嘛,我都十二岁了,长这么大还不能喝酒吗?啊?”
“柴先生,这是你要的酒”
谢晨他娘一边把酒递给柴涧风一边用手指敲了几下谢晨的脑袋。
“有劳谢……谢婶儿了,对了,等明年开春,我可能就要赴京城赶考了。”
一边的谢晨捂着脑袋正要进屋,听到这话猛然又回头。
“柴秀才你要走啊?”然后头上又挨了两下。
“说了多少遍让你叫柴先生!”
“去京城好啊,凭你的学问,肯定能考个状元。你婶儿我还没出过这寒山村儿呢,外面是啥样子我也不知道,你可得出去好好见见世面。”
“我的学问还远远不足呢,只是曹先生也是像您这样说的,说我也该出去见见世面了。”
“哈哈,好好,这是好事儿,谢晨,你小子看到没,好好向柴先生学,以后也出去考功名,别跟村里头的这些人一样,一辈子走不出这寒山村。”
“我才不稀罕呢。”谢晨双手捂着头,生怕他娘又是两下敲过来。
“柴先生慢走!”谢晨双手捂着头对着柴涧风鞠了一躬说道。
“你个小兔崽子……”谢晨他娘听完又要抬手打他。
“诶,谢婶儿,我该告辞了,酒也打到了,我还需回去看书呢。”
“好,好,不能耽误时间,你到时候可得考个功名,当个大官儿才行。”
谢晨他娘看着柴涧风走远。
“小晨啊,你就不能对人家柴先生客气点吗?”谢婶语气平淡,谢晨听不出他娘是什么意思,只好老实回答。
“反正我每次看到他就不太顺眼,就想跟他对着干。”
“因为他对你太好,太迁就你了?”
“啊?”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抬头看着他娘。
“什么他对我太好?”
“不管你怎么跟人家涧风对着干,说他什么,他对你表现过不开心吗?他给你们上课,最关心的学生就是你,你不要说你从来就没有察觉。你是不是觉得他对你这么好,所以不管你对他态度怎么差,都没有关系?”谢婶说到这些,语气已经有些严肃了。
“才……我才没有呢。”谢晨声音越说越小。
“他明年开春便要走了,到时候你得去送他,还有,从今往后,你对他得像对曹先生一样,知道吗?”
“去就去嘛,我对他好些便是了,但是曹先生……那不可能,曹先生只有一个。”
谢晨他娘摸了摸谢晨的头,没再说什么。谢晨站在原地看着门外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喝些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