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受伤的吴庆在办案人员面前说一句有利于陈子源的话是不可能的事。吴庆刁钻、圆滑,是个有名的无赖,一天到晚游手好闲,专门搞一些投机取巧的事情。这次虽然伤得不是很严重,但对他来说是一次捞钱和报复那帮不知天高地厚小子的好机会。他躺在床上斜着一双小眼睛看着面露恳求之色的林枫,“这妞长得不错!”他不怀好意地想着,根本不把林枫的话放在心上,让自己说有利于那帮小混蛋的证据,真是笑话!他告诉林枫,让她拿出两千元钱,他就在法庭上说有利于陈子源的证词,嘿!她居然答应了!“等我收了钱,她又怎麽知道我会帮那帮混小子说话呢?嘿嘿!”他阴险的刚要笑出来,一阵伤口的疼痛让他呲牙咧嘴。
林枫同学的哥哥是法院里的一个法官,但这件事不归他管,因为在严打阶段,有些话也不好插嘴。他只是告诉林枫现在可能对这种打架斗殴的现象要判得重一些,在此期间不要过多找人,不但不起什麽作用,反而对办案不利。而且现在也见不到陈子源。林枫听后觉得好像有一块儿无形的山把自己压在下面,让她不能呼吸!她向来是个很有主见的姑娘,可今天在这件事上她却不知该怎麽办。找姐帮忙,那更行不通,说不定她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很高兴。
晚上她疲惫的回到单身,神情落寞的躺在床上,茫然的盯着天花板,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
“你回来了!看你一副魂不守体的样子,给!吃点东西!”雯丽把手中的烤红薯递给林枫。
林枫感觉自己这两天胃像燃烧似的难受,浑身一点劲也没有,很疲惫!没有一点食欲。今天精神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从早上到现在她一口水都没喝。她懒懒的接过雯丽手中的烤红薯,也不说话慢慢地吃起来!刚吃两口,一阵恶心让她丢掉手中的烤红薯,急忙转身跑到卫生间“哇哇!”吐了起来。雯丽慌忙拿过毛巾递给林枫,心痛得用手不停的拍打着林枫的背部。
“雯丽,不知怎麽搞的,这几天我老有点恶心,浑身没劲!我该不是……不是怀孕了吧!”林枫用毛巾擦了把脸,慢慢转过身,不敢看雯丽的眼睛。
前两天自己的“好事”没来心中便没底,害怕怀上了孩子,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但还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从注射室调到妇产科的原因。妇产科的工作紧张、压力大。在产房上班,待产室每迎来一位产妇,助产士都要不停的听胎心、测产程。特别是产妇宫口一开全上了产床,自己换上无菌衣带上无菌手套,精神高度紧张的看着渐渐拨露的胎头。这还不算什麽,最发怵的是当胎头要出来的一刹那间,要用消毒剪把会阴剪开。每当这个时候是林枫觉得最残酷的时刻!在没有任何麻醉的情况下要用剪刀把好好的肉剪开。刚开始林枫不能适应,她总是放好剪刀的位置,闭上眼睛揪着一颗快要吓得崩出来的心,“呲!”剪刀剪肉的声音像一条毒蛇游荡在她心间;每次,她都觉得那刀是剪着自己的肉。她总会看一眼剪开的肌肉,忙放下剪刀拿起纱块儿,以最快的速度帮助疼的大声喊叫的产妇。孩子的头娩出来时,小生命总是皱着眉、撇着嘴、一副老大不情愿的样子。当整个身子从妈妈肚子里一下滑出来时,他们更会使劲的挥动着四肢,紧闭着小眼睛“哇哇”大哭起来,身上带着温热的母血。每当此时,林枫看着疲惫的产妇、看着那不停蠕动的、粉红色的、身上长满一层茸毛的小宝宝,那胖鼓鼓的小手还不停的在空中挥舞着。看到这一切,刚开始的恐惧和担心一下烟飞云散消失得无影无踪,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快乐和幸福在林枫心中慢慢弥散开来……
“什麽?怀孕!林枫你没开玩笑吧?”雯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雯丽知道林枫和陈子源相处的事情,也知道前一阵林华干涉他们的交往。雯丽还是比较了解林枫的个性,是位认准一条道走到底的死心眼,林华知道她和林枫的关系,曾经找过她让她劝劝林枫,让林枫放弃陈子源。她也和林枫谈了此事,林枫断然回绝了,还挖苦她说“这么常在一起,咱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没想到,到现在你居然不了解我的个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俩真是白认识了!”当时弄得雯丽也怪不好意思,从那以后,林枫便很少再和雯丽谈起陈子源的事情。
“你不要那麽大嗓门好不好?”林枫责怪的看了一眼雯丽。
“怀了陈子源的孩子?这怎麽可能,你们才认识几个月。”
“爱一个人不在于时间长短,而是心灵的默契。我和子源认识时间虽然不长,但在我们的潜意识里大家都感觉相识已经很久很久。我的一个眼神、他的一个动作,我们都彼此明白对方要干什麽、想说什麽。我们之间没有相互交换的条件,没有欺骗的成分。大家对对方都坦诚相待,无论什麽事都为对方着想,以对方的快乐为快乐,以对方的痛苦为痛苦!我们好像都在为对方而活。”林枫神情专注地说着,嘴角洋溢着恬淡的笑靥。回想着和陈子源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她总觉得那段时光自己幸福的简直不可饶恕。
“那陈子源知道你怀孕的事吗?”
“还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单小双就是为陈子源的事过来找我的。他为了帮朋友忙,不甚误伤了人,让公安局抓走了!”
“啊!抓走了!那怎麽办?。”雯丽的嘴张成了大大的O型。“你现在——现在又怀孕了!他不在身边,那怎麽行?”
“还未确定呢。不过,最近我有一些恶心、头晕、疲惫这些症状,我也很担心!”
“走!我带你去化验一下!”雯丽不等林枫回话,便拽着她的手朝化验室跑去。
早早孕化验阳性,雯丽看着结果比林枫还要紧张。雯丽拿着试纸眼睛紧紧的盯着,觉得时间是那样漫长,甚至还在心中不停的祈祷“检查结果千万不要是阳性,老天要保佑林枫!”当看着那逐渐变颜色的测试纸时,雯丽的心好像一下沉入谷底,她擦了擦眼睛又认真看了几遍,结果不容置否。
整个晚上林枫和雯丽都不能入睡,她俩在商量着这件事该怎麽办?雯丽的建议是悄悄地把孩子处理掉,谈到最后林枫什麽也不说,只是两眼在黑暗中亮晶晶的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实际上林枫心中痛苦极了,她心中担心着在公安局的陈子源,又害怕怀孕的事瞒不过大家的眼睛,未婚先孕在原来林枫是想都不敢想的一件事情。她在床上碾转难眠,她觉得自己走在一片无垠的沼泽地里,艰难地跋涉着,无论怎麽努力都走不出脚下的泥泞。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每天林枫还是照常上班,陈子源的事情他的朋友在不停的为他奔走,陈子源的朋友知道林枫为陈子源的事找过吴庆的,阻止了林枫给吴庆钱的事情,以后的事情进展,单小双一直和她在保持着联系……
最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原来感觉非常快乐的工作,现在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在受刑。她努力掩盖时不时向她袭来的早孕反应,她怕被大伙看出来,她不停的想着怎样让孩子名正言顺的来到这个世界,以至于上班都不能专心。以往休息林枫会觉得时间是那麽漫长,希望天天能和同事在一起,休息没事时也会再跑到科室里转转,看是否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学到临床上的一些新知识。可她现在总想休息,喜欢一人静静的躺在床上想自己的心事,那里无人打搅,也不需要在别人面前装腔作势、掩盖自己的烦闷心情,想是什麽样的表情就是什麽样的表情,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无所顾忌。她想着护士长看见自己在水池便呕吐的疑惑眼神,心中就不舒服,她还问过自己是不是生病了?看来不想一个好办法再想隐瞒下去是件比较困难的事情,再说腹中的胎儿也在一天天的长大。“是该解决的时候啦!”林枫叹息着说出声来。
“小枫,你最近怎麽了?胃不舒服?”林华看着“千户万唤”才回来一趟的林枫,她面色黯淡,食欲极差。“你没事吧?你最近是在为陈子源的事着急吧?”林华吃了口饭看看林枫继续说道:“陈子源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他们是私闯民宅又至人重伤,在法律上是要受到重罚的,尤期现在正处在严打阶段。他的朋友不停的为他帮忙奔走是一点用都没有,过几天可能就要开庭了,到时候就知道审判结果。你再难过也没用,时间会改变一切,时间也是最好的疗伤药,他慢慢会淡出你的记忆。”
林枫听着姐姐的话,心中很明白陈子源的处境,这一阵她也在不停的同自己做着思想斗争,不是她要淡忘陈子源的事,而是腹中孩子留存的问题。她深深地爱着陈子源,她不能这样残酷的把他们爱的结晶拿掉!她做不到!她痛苦的、情不自禁地说出声来:“不!我一定要留下他!无论以后的命运会如何。”
“小枫,你在说什麽?”林华诧异地紧紧盯着喃喃自语的林枫。
林枫一下清醒过来:“没什麽,想件事情!”
一阵强烈的恶心让林枫无法忍受,她顾不上姐姐疑虑重重的目光,站起身直往卫生间冲去!她扶着马桶一口一口的往外吐着,林华也赶过来,在她背后一句话也不说,只用手拍着她的背。林枫吐完转过身,满眼泪花的看了姐姐一眼,拿起纸擦了擦溢出眼眶的泪水,默默地转身回到自己房间……
林华跟着林枫走了进来,林枫不去看她,面无表情的倒在床上。
“你怎麽会事了?”林华厉声叫道。“说你!回答!”她走上前一把把林枫从床上拽起来。“小枫,你真糊涂!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怎麽能干出这样的事,你傻呀你!说话!”她摇着林枫的肩膀叫道。
“既然已经看出来了还让我说什麽?”
“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林华抖着声音问。
“已经一个多月了!”
“明天就和我一起到医院,赶快把他处理掉。”
“不!我要这个孩子!”林枫态度坚定地说。
“你疯了!陈子源现在在哪儿?你不是不知道,你还没结婚就怀孕了,这事传出去,脸面还要不要?以后还怎麽做人?刚好你姐夫和童童不在家,这事连他俩都不能知道。这件事如果让单位的人知道,你还怎麽在那儿上班?”林华强压着声音怒气冲冲的说。
林枫看着林华因难过而变得狰狞的脸说:“姐,我知道发生了这件事很伤你的心,我也想到了如果要这个孩子以后的路会很难走,会付出许多代价。许多可能遇到的困难我都想到了,但我不怕!我有信心把这个孩子养大。我不管陈子源在哪儿,我都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林华气得的泪一下涌了出来,她想起车祸中的父母。在医院的抢救室内,父亲一句话也没留下,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母亲满身血迹,用手拉起“呜呜”大哭的林华和林枫稚嫩的小手,把林枫的手放在林华手中:“带好妹妹!去找……找舅舅……”话还没又说完便永远闭上了双眼。在舅舅家,为了妹妹她总是一放学便不停的帮舅妈做事,有好吃的自己的一份总是留给妹妹。多少日子受了多少委屈,她总悄悄的到父母的坟墓前悄悄地哭诉,无数次地在心中想,要好好照顾妹妹,让她跟在自己身边,给她母亲般的温暖。
结婚以后舅舅不同意林枫随她到兰城,但她义无反顾的说服舅舅让林枫跟在自己身边。她常常很长时间注视着长着同母亲一样眼睛的林枫,思念着已故的父母,暗暗告诫自己要让林枫享受如同父母在世一样的温暖生活,能让她快乐成长。在一起成长的日子里,如果哪天林枫不高兴,她的心也会揪得紧紧的,想办法了解她难过的原因,并开导她。林枫的衣食住行她都无微不至地关心着,有时候连林枫姐夫都怪她娇惯林枫,让她把心多用在童童身上。可母亲临终时那未闭上的眼睛和话语,总在她面前闪动和响起。此刻,当她发现妹妹怀孕时,一股既伤心又难过的情绪紧紧的包围着她。她既恨妹妹又心痛妹妹,她呜咽着:“妈临终时把你交给了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可你现在……你让我怎麽给妈交待?”姐擦了擦泪:“你那时还很小,可能已不记得当时的情况了!当妈把你的手放在我手上时,那时我只有十四岁,但我就在心中发誓一定要带好你,可现在……”姐难过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枫看着林华难过的样子,心中也很不舒服。她明白姐带她的不易,也依稀记得母亲去世时的情景,虽然没有享受到父母之爱,但姐姐的爱让她从没感觉到失去父母的痛苦,心理上一直处于无忧无虑的状态。姐虽然结了婚,可姐夫是位非常通情达理的人,他理解姐姐,也理解她。整个家中充满了浓浓的亲情和彼此的关爱,林枫看得出来姐夫很爱姐姐和这个家,而且他和姐一样常把林枫看做是自己的孩子一样来关爱。
可这件事情林枫不能和林华妥协,在她看来这件事和林华对她的关爱没有太大联系,因为她现在已长大成人,有自己的自主权。而且她发现她和林华的代沟也越来越明显,林华好像越来越世俗,根本不看重“爱情”的纯真,只要一和谁谈起要给谁介绍朋友,首先问对方的“状况经济”“文凭多高”以及“父母亲的情况”,好像两个人谈朋友为的是金钱和对方的学历,完全把“爱”这个字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们那些过来人是怎麽回事了?难道是生活让她们对爱有了另外一种认识?林枫不能改变自己对爱的理解,她认为爱是没有任何条件的,爱包含着无私和责任。爱又是人类最美好的情感,它需要用心呵护,它像一轮新月,普通之极,没有太阳炽热的外表,也没有彩霞华丽的衣裳,它宁静、明朗、深远,却持久地散发着永恒的光辉。而且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能碰撞出爱的火花,分开时相互又有一种不可言状的、莫明的深深牵挂和一种无端的痛,并能一起走过人生的风风雨雨,这样才是真正的爱!才真正让人留恋!
“你过来!”林华拉着林枫的手走到客厅后的一间书房,书房的书柜旁边的书桌上,整齐的放着父母的遗像。林华隔三岔五的总喜欢站在照片前看上好一阵,有时候会边流眼泪边用抹布擦着相片。林枫很少像姐一样在父母的照片前站很长时间。有时到了父母的祭日,林枫会和姐一起给父母上柱香,以表示对父母的怀念之情。父母的音容笑貌在林枫的脑海中渐已模糊,在她心中她感觉更亲切的是姐和姐夫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
“爸、妈,妹妹我虽然把她带大了,可我没有教育好她。”林华看着父母的照片说。“你站过来!你今天要当着父母的面表个态,把孩子处理掉并和陈子源一刀两断。”姐伸手把站在门口的林枫拽过来站在自己身边。
“姐,你怎麽要这样?无论站在哪里,我都不会改变注意,你不要拿着爸妈来要挟我,没用!”
“小枫,孩子是坚决不能要,有我就没有他。”林华被林枫的倔强气得高声吼了起来,挥起手对着林枫的脸“啪”摔上一记响亮的耳光。林枫用手捂着脸,惊恐的睁大了双眼愣愣地看着姐姐。林华看着林枫用手捂着的脸又不相信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泪水汹涌而下。
妹妹是她看着一天天长大,从没舍得打过她,她真想上前拉开妹妹的手,看看自己出手是否过重,打的是否太狠。可林枫一句话也不说,转身拿起包、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的走了。她边骑着车边流着眼泪,林华的阻挠更坚定了她要孩子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