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魏谦游三人用过早饭,聚义厅中早已做好了准备,颜攸礼正在厅外等候。
“众位兄弟,不久前二当家龚庆遭了官府的毒手。想龚爷这些年替我们山庄立下了多少功劳,可惜英雄薄命,此事我也深感痛心。”
颜攸礼此言一出,知道内情的腹中生诽,却也不敢议论。不知内情的则是一脸沉重,有替龚庆惋惜的,也有大骂官府的,下面唏嘘声一片。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二当家的位置却不能一直空着。今日开香堂。便是要选一位兄弟接替龚爷的职务。”
颜攸礼顿了顿,瞧见众人已经停止了议论,继续道:“天佑我五湖山庄,龚爷遇害当日,便是这位云韶姑娘出手相救,才保留住我山庄的一点星火。依小弟愚见,云韶姑娘便是老天爷开眼,赐给我们五湖山庄的新任二当家。”
话音一落,顿时得来不少赞同之声,只是一个尖锐的声音在那其中略显刺耳。
“要做二当家定要技长服众,咱们五湖山庄藏龙卧虎,一个新来的丫头做了二当家的位置,怕是兄弟们也不会信服。”
颜攸礼眯眼望向说话那人,这罗非被龚庆一手提拔到三当家的位置,怕是龚庆早就许诺过,二当家的位置早晚是他的。如今龚庆不在了,看来他是要为自己争取一把。
当下颜攸礼也不作声,只在云韶耳边小声说了两句,且看她如何回应。
云韶看向那人,身材壮硕却生了一双小眼、鼠须。那双眼睛满是阴恻恻,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那依罗爷高见,如何才能让众兄弟信服?”
罗非嗤笑一声:“高见不敢当,咱们兄弟都是粗人,遇事大多会动刀子。姑娘生的如此柔弱,这山庄可不是姑娘久留的地界。”
颜攸礼见云韶目光落在右臂,面露退却之意,上前道:“入了山庄便都是自家兄弟,岂有兄弟不同心,却自相残杀之理?比试决胜,动辄便有死伤,你若伤了云韶姑娘,少不得叫人说我五湖山庄恩将仇报。”
罗非仰天长笑,面上隐有不屑之意。
云韶被这一激,也顾不上骨断未愈,应承道:“原本这二当家的位置,小女做不做也无妨。眼下既然罗爷开了口,那就依罗爷的说法。颜庄主,你看如何?”
颜攸礼袖袍一挥:“好,今日这二当家的交椅,便由能者居之。老三,你若想讨教几手,便上前来吧。”
罗非嘿嘿一笑,推脱道:“我这点微末手段,哪能在人前献丑。哪位兄弟自诩身手出众的,不妨让云韶姑娘指点一二。”
说罢,便向身边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上前朝云韶拱手:“在下侯保,还行姑娘手下留情。”
苏漪桐撇嘴道:“明明就是觊觎那二当家的位置,姐姐答允与他交手,却畏畏缩缩的不敢上前。就这般胆色,当土匪都嫌他丢人。”
魏谦游摇头道:“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人道擒狼杀虎的是大英雄,罗三爷却也不差。年前我初到扬州,亲眼所见罗三爷将一头黄牛打得头骨碎裂,连牛角都断成两截。只一呼一吸,便将整张牛皮剥了下来。”
苏漪桐眼睛忽闪忽闪:“这是门什么功夫,听得玄之又玄。”
魏谦游高深莫测道:“是罗三爷自创的吐纳功夫,你我这等凡夫俗子自然难以揣摩。”
两人声音不小,引来一片哄笑。罗非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冷眼望向二人,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云韶也是莞尔,打量了一番侯保的身段,便将右手背至身后,对侯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瞧着云韶摆明了要让他一只手的架势,侯保也不客气。他的任务本就是来探深浅的,若不能让她使出所有手段,罗非可不是个好脾气的主。
侯保举拳上前,云韶从容以对,进退之间都颇有分寸。苏漪桐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动向,魏谦游则是扫视四周,打量着五湖山庄众人。
不得不说,五湖山庄能盘踞一方,靠的果真不是先代留下的名号。只搭眼一瞧就能看出几个好手,若是他们有心争夺二当家的位置,云韶还真不一定应付得来。
不出几个回合,侯保便被一脚踢翻,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还有几分不服气的意思。
侯保还要上前,颜攸礼将他拦了,振声道:“还有哪位兄弟愿意上前?”
罗非环视左右,见众人面露戚戚,正欲亲自上台。忽见人群中闪出一个人影,身着紫绸长袍,长发搭在肩上无风自动。
“魏谦游,你上去裹什么乱。”苏漪桐急得跳脚,云韶也是疑惑。
魏谦游浅笑道:“姑娘若是累了就下去歇歇,由在下暂代擂主的位置。待得姑娘歇息好了,再上来夺回不迟。”
云韶会意,也不跟魏谦游推脱,迈着莲步走到一旁坐下。如罗非所说,五湖山庄却是藏龙卧虎之地,她身上无恙尚不敢打必胜的保票,何况此时手上行动不便。
魏谦游连着打下几个对手,罗非只是眯眼冷视。心道:这小子既与云韶一伙,定是要替她扫清障碍,再假败于她。且待没人下场,云韶自认板上钉钉我在去夺了位置不迟。
转望云韶,只是托腮看向魏谦游,根本没有再下场的意思。再败两人,四下已是唏嘘阵阵,却无人再上台来。
云韶刚欲起身,魏谦游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不着声色地朝罗非努了努嘴。
作为当事人的罗非自然看得清楚,深知这二当家的位置便是由这小子坐了,云韶也不会先他一步下场。心中冷笑一声,罗非喝道:“拿刀来,且让爷看看你这小子有多少斤两。”说罢,罗非持了一柄明晃晃的大刀便跃入场中,震得地面都颤了一颤。
“小子,你使什么兵刃,且挑上一样,大爷等你就是。”罗非将刀扛在肩上,歪仰着头颅睨向魏谦游。
魏谦游眉眼低垂,师父倒是传过他各门各派的兵刃,只是天灵山上去哪里找寻实物操练。因而魏谦游只会招式,却不知真将那些兵刃拿到手里用来怎般模样。
思忖半晌,魏谦游对苏漪桐道:“寻常的兵刃使来无趣,你将昨日顺来的宝贝借我使使。”
见苏漪桐捂着袖子满脸戒备,魏谦游笑道:“我保证依样还你一个就是。”
苏漪桐这才扔了一个翡翠牌子过去。
颜攸礼下意识望向腰间,空荡荡的并无一物,许是昨日席间叫她顺去了。魏兄却还说依样还她一个,这普天之下除了这一块,又到哪里去找一块一模一样的。看来他这宝贝牌子,终究是别想回来了。
魏谦游将翡翠牌子握在手中,朝罗非挑眉一笑。似在说:五湖山庄祖传的牌子,有胆子你就卯足了双臂的力气,一刀下来将它断成几块,我便敬你是条汉子。
罗非的功夫比起那道人逊色了何止一筹,再加上魏谦游以那令牌护身,使他束手束脚。是以不多时罗非腰间背上就中了几脚,脸上还清晰可见一个四十二码的鞋印,样子狼狈之极。
“好一个滑头,若是真有胆色便放下兵刃,你我拳脚上见真章。”罗非怒极,全然忘了是他划道出来要比试兵刃。
“罗爷有兴致,兄弟自当陪罗爷尽兴。”魏谦游说罢将令牌往苏漪桐手中一抛。
罗非倒也守信,倒转刀尖往地上一插,一双足有云韶脑袋大的拳头被他舞得虎虎生风。
魏谦游站立不动,罗非攻来也只见招拆招,并不还击。全程面上都带着微笑,一副气定神闲之相。
山庄众人不住叫好,罗非怒喝一声“好什么”,心中愈加急躁。面前这人分明就是个后辈,若是连这般年轻人都胜不过,那他这三当家的位置怕也要让贤。
当下罗非猛增拳力,每一拳都带着足以分金断石的刚猛力道砸下。魏谦游也再不似方才的云淡风轻,全神贯注地左拆右挡。
众人只看到两人之间杂乱的拳影,一时间竟分不出两人谁高谁低。
“罗爷可还有后手?”
魏谦游突生此问,罗非不免心中惊异,莫非这小子还没使出全力?
“爷有没有后手与你何干,有什么招式且全都使出来,看爷一一拆解。”
魏谦游微笑道:“在下得罪了。”拳影交加之间,魏谦游似是凭空多出了一只手,看似轻飘飘的一拳倏的砸在罗非臂弯。
罗非初时还没觉出什么,两人又拆了十余招,众人忽闻一声骨裂。随之而来的便是罗非抱着右臂翻滚在地,额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饶是如此,罗非也强忍着没痛呼一声。
没用颜攸礼开口,魏谦游道了句“承让”,目光便扫过众人道:“还有哪位兄弟愿意赐教?”
四下鸦雀无声,魏谦游一笑道:“既然无人赐教,云韶姑娘可要夺回擂主之位?若是不然,二当家的位置,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自然是要夺的,魏公子这般身手,不讨教一番怎么成?”云韶翩然走入场中。
众人不禁哗然,若是这姑娘连魏小哥都赢了,莫说是二当家的位置,便是庄主又有何做不得?